直到第二天,顾清漪才知道霁月院发生的闹剧,也知道那群姑娘被发卖的消息,她没想到秦王会搞连坐,把那群人全部处置掉了。
但是这样的大新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议论,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秦王两次遇刺这件事上,禁卫军日夜戒严搜查,京城气氛一度紧绷,所有人都在观望最终的结果。
再过不久,太子因为办事不利被皇帝训斥,詹士府官员迎来大换血,不少投靠太子的官员或是抄斩或是贬职,几乎是把太子的羽翼斩了大半,手段堪称凌厉。朝野中一时风声鹤唳,所有人都明哲保身,竟是奇异地平静下来。
匈奴和谈一事原本是太子负责,一开始谈下的条约纷纷作废,皇帝要求增加岁供,边境开放互市,这两点要求对于匈奴来说是极大不利,使臣一直不肯松口,这会儿不知什么原因,竟是同意下来。
这一番风云变动让人一头雾水,但也有敏锐之辈琢磨到其中内情,更是夹起尾巴做人,不敢『露』出任何倾向。
堪称天翻地覆的变动终于结束,朝廷终于恢复表面的平静,使臣提出回国,皇帝应诺,并让秦王负责『操』办宴会践行。
顾清漪并未参加宴会,但也知晓其中的暗流涌动,正当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之际,岐王找上门来了。
玉京苑尚未收拾妥当,顾清漪依旧住在外书房,外书房乃机要之地,顾清漪便在花厅见了岐王。
岐王坐了大半天,连茶水都续了两盏,却依旧神『色』忸怩,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顾清漪大约能够猜到他的来意,一直与他耗着,只不过孕『妇』的身体终究没有耐『性』,她不得不打破僵持,开门见山道,“三弟可是为了呼延公主而来?”
岐王脸皮一红,期期艾艾地说道,“是,二嫂,您可不可与公主见上一面?”
大周与匈奴已经和谈,但是匈奴和亲一事却没了下落,这些天呼延华一直要见顾清漪,对于差点害了她『性』命的女人,顾清漪敬而远之,一直以安胎为由拒绝相见,没想到她还不死心,居然利用起岐王来。
岐王未曾上朝,不知这阵子朝局的暗『潮』汹涌,更不知匈奴人在刺杀一案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他在中秋晚宴对匈奴公主惊为天人,从此念念不忘,一直想要娶匈奴公主,谁知公主看不上他,反而对秦王念念不忘。直到今日收到公主传来的消息,只要帮她和秦王妃见一面,她就愿意嫁给他。岐王顿时欣喜若狂,当即就上门当说客,才有方才的一幕。
“我与公主并没有什么好谈的。”顾清漪神『色』淡淡,看向岐王再无之前的热情,“三弟乃大周亲王,若是看上匈奴公主,直接向父皇求旨赐婚便是,何必瞻前顾后。”
岐王顿时尴尬不已,“若要两情相悦才好,若是公主不愿,我也不想强人所难。”
没想到岐王还是个君子。
枉做小人的顾清漪直接站了起来,“既然三弟不愿强人所难,那也请体谅一下我吧,怪我心胸狭窄,不愿再见一个觊觎我夫君的女人。”
岐王脸『色』彻底爆红,手足无措地看着顾清漪,“二嫂,您别生气,我,我没有为难您的意思。”
“没事,我身体不适,恕不能招待了。”
顾清漪端茶送客,岐王愧疚不安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道了声歉,转身离开了。他才刚离开,秦王就回来了,“岐王找你有什么事?”
顾清漪不愿挑拨他们兄弟情分,对呼延华的事闭口不谈,“岐王听闻妾身身体不适,特地登门看望。”
秦王默默地看着她,眼中有温情流动,顾清漪想到她接见岐王时旁边有奴婢下人伺候,他们的谈话秦王估计都知道了,她的欺瞒不过是多此一举,顿时有些不自在。
“王妃不必顾虑本王,你处理得很好。”秦王伸手挑起她垂下的鬓发,“匈奴公主贼心不死,见不着你还会另寻他法,今日后你便抱病不出吧。”
“好。”
顾清漪低头躲避着秦王灼热的目光,心中又酸又甜,心口像是有小鹿『乱』撞,连呼吸都不平顺起来。秦王看着又一次害羞的王妃,连日冷漠的俊脸终于『露』出一抹笑意,自从那日坦白过后,自家王妃就变得愈发有趣了呢。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呼延华找上皇后,希望皇后能够召见秦王妃,给她一个机会与秦王妃冰释前嫌。皇后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管了这闲事,下旨召见顾清漪。
早有准备的顾清漪躺在床上,小脸用脂粉涂得煞白,有气无力地对着进来探望的太监说道,“怪我身子没用,遇刺受惊后一直没好,昨夜又受了凉,便染上风寒了。母后乃千金贵体,不敢让她沾染病体。”
传旨太监脸『色』有些难看,“并非皇后召见王妃娘娘,要见您的是匈奴公主。”
竟是还不死心,想让她带病入宫。
这样的执着让顾清漪愈发警惕,呼延华没本事买通皇后的身边人,唯一的可能是皇后知道呼延华图谋不轨,打算推一手了。
她只是怀疑呼延华目的不纯,经今日这一遭,可谓是证据确凿了。
顾清漪眯了眯眼,藏住一闪而过的冷意,“听闻公主即将回国,恕我不能亲自向公主践行了。劳公公替我带一句话,来日有缘再见了。”
话已至此,太监再无他法,只好回宫复命,至于宫中如何震怒,都与顾清漪无关了。她并不知道,震怒的并非只有皇后和呼延华,还有秦王。
“主子,探子传来消息,匈奴公主得到堕胎秘『药』,孕『妇』沾上便有胎损人亡之危,她之所以执着于见王妃娘娘,为的是有机会下『药』。”
房间内死一般沉默,封鸣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却见主子面沉如水,眼中尽是凶戾的狠意,他掌心的杯盏寸寸皲裂,哐啷的一下,杯盏坠地,终于碎裂开来。
杯盏打破一室的寂静,秦王终于开口,“她的秘『药』从何而来?”
封鸣连忙低下头,“太子。”
“好得很。”秦王脸上满是嘲讽,堂堂的一国太子,竟是成了暗中下『药』的卑鄙小人,这样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也只有他用得顺溜了。
他冷笑着,“东宫可有妻妾怀孕?”
“皇后赐下的史良娣疑似有孕。”
“去吧。”
“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再合适不过了。
东宫,景秀院。
史良娣对镜贴花黄,清丽如小白花的面容带着得意和骄纵,眉梢间尽是娇媚和风情,伺候宫女挑了一支金步摇『插』在她乌黑华亮的鬓发上,奉承道,“良娣的好颜『色』,就是正院那位也有所不及呢。如今东宫上下谁人不知,最受宠的是咱们景秀院呢。”
史良娣被奉承得通体舒畅,讥讽道,“传闻太子妃未出阁时就蕙质兰心,机敏过人,我看不过如此,惹怒了皇后娘娘,日后有她苦头吃。”
侍女连忙道,“日后东宫便是良娣您的天下了。”
“真会说话,赏。”
“谢良娣。”
侍女眉开眼笑地接了赏,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看向史良娣的肚子,“良娣,您的小日子已经迟了三天,会不会是……”
史良娣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惊喜异常,“快!快请御医!”
“爱妃身体不舒服?”一道清朗的男声从外间传来,屋子里的宫女太监齐齐跪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史良娣脸上立马盛满笑容,行如弱柳扶风,千姿百媚地在太子跟前盈盈一拜,剪水双瞳中满是痴『迷』和依赖,声音娇滴滴的,“妾身见过殿下。”
太子对她这番姿态很是受用,近日来的郁气稍稍一减,亲自把人扶了起来,再次问道,“方才听你传御医,可是身体不适”
史良娣脸上立马浮现出娇羞之『色』,“妾身身体并无不适,只是小子日好几日没来,便想召御医问问是何缘故。”
“小子日没来?”太子惊喜地看着史良娣依旧平坦的小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连忙扶着她在软塌上坐下,“今日本宫都歇在你这儿,应该是有了,你倒是有福气。”
他的脑海中瞬间转过诸多念头,东宫至今无子,若是良娣能够生下麟儿,父皇势必欢喜,也能借此安稳人心,到时候东宫再次崛起并不成问题。
东宫一时蛰伏又何妨,秦王锋芒毕『露』,一枝独秀,父皇势必容不下他!
享受着太子呵护的史良娣既是骄傲又是得意,看向小腹的目光更添了几分灼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激动,小腹忽然一阵绞痛,她脸『色』顿时一白,紧紧地攥住太子的手,“殿下,妾身肚子好痛……”
太子从沉思中惊醒,一眼就看到殷红的鲜血从史良娣下身流出,顿时脸『色』阴沉,厉声大喊,“御医呢!快传御医!”
御医早就让人传召,此时正好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待他诊了脉更是面如死灰,他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微臣无能,良娣她,她小产了!”
原以为是喜事,谁知道竟变成了报丧鸟,御医悔得肠子都青了。
“废物!”太子怒不可遏,直接踹了御医一脚,“良娣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
御医战战兢兢地跪着,艰难地说道,“殿下,良娣刚怀上胎,胎象原本就不稳,此时又接触了烈『性』堕胎『药』,才会导致血流不止的。”
他没说的是,幸好月份还小,若是已经成型的胎儿,恐怕是要胎损人亡的下场。不过,仅此一糟,史良娣怕是再也不能有孕了。
即便不知不能有孕,小产的史良娣也是悲痛欲绝,大哭道,“殿下,您一定要替妾身做主啊。”
太子额头青筋直冒,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脸『色』阴沉恐怖,“彻查!”
景秀院的宫女太监如履薄冰,纷纷检查史良娣今日所接触人物、物件和食物,俱是检查不出问题,太子脸『色』越来越阴沉,颇有山雨欲来的架势,所有人都惊若寒噤,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最后还是御医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您的衣裳沾染了秽物,请殿下更衣。”
太子看着衣摆沾染的血水,脸『色』骤然一沉,御医请他更衣绝非是因为这个,而是……是了,史良娣是在他回来后才小产的!
他脸『色』一变,连忙拿起腰间的香囊,待闻到熟悉的味道时终于明白过来,周围的桌椅全都被他掀翻,一阵哐啷巨响,他青筋直冒,眼神嗜血狠厉,“混账!”
他给顾清漪弄来的堕胎『药』,竟是重新回到他身上!
亲手杀子的屈辱和仇恨,有朝一日,他定加倍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