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好,雨后初晴的大地尚留有一丝湿冷,小巷路口,几人驻足停留。秦坷甄穿着便衣,一手执剑,规规矩矩站在路边,低头听着秦夫人的叮嘱。此去路途遥远,凶险未知,除了早已知道剧情的顾贞然之外,在场几人无一不感到动摇。
而原本最该犹豫彷徨的那一位此刻却低头微笑,虽然执剑而立,一身白衣的他更像是个学富五车的公子哥,他就光光是站在那里,这张极具欺诈性的面孔看起来实在无害,让人下意识的忍不住要相信他,依靠他。
将近十五岁的年纪,个子比起同龄人来要高上许多,秦夫人是那么沉稳的一人,秦坷甄遗传了她的性子,气质沉稳,比一般的少年早熟不少——虽然他在面对张牡丹的时候很幼稚——但不得不承认,在为人处世的方面,他有着与生俱来的直觉,他能轻易发现对方的弱点,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析出最能让人产生好感的方案。
几乎都不需要思考,在见到对方的第一面本能地开始计算,不需要的、没有利用价值的统统抛在脑后,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根本不需要考虑礼义仁孝。
前前后后叮嘱完许多事儿,秦夫人的话匣子也终于停了下来,最后只湿润这一双眼睛,不舍地看着高大的少年,哽咽道:“你……此去……还需一路小心……行李可都带齐了?别忘了什么才好……呵,瞧我这把老骨头,人老了记性也不行了。”
说着偷偷抹了抹眼泪,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匆匆塞入他的手中,说道:“你去京都,一定少不了要花钱,为娘这些年来多多少少也有些积蓄,你都拿去,别委屈了自己。”
“娘……”秦坷甄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也没看清到底有多少,只一皱眉,将东西还了回去:“这是您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我怎么能拿?你和牡丹,平日吃喝穿用也都需要钱,您身子骨不好,牡丹一人怎么撑起这个家,别到时等我回来两人都累垮了,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坷儿……”
“秦夫人。”顾贞然搭上她的胳膊,轻声劝道,“别让坷甄在外担心,您就留着吧。”
她一开口,两人都朝她看来,秦夫人只有些犹豫,手里攥着银票不知留不留,而后者的视线就不太好说了,有些侵略性,像是看着自己的所有物,一黏在她脸上就不肯再移开,他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缓缓挪开视线,笑着看向秦夫人,说道:“是啊,娘,牡丹说的对。”
安抚完秦夫人,他又笑着看回来,顾贞然在他这种不加掩饰的视线下,显得有些尴尬,放在秦夫人手上的两只手悄悄一紧,惹得对方看过来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不好意思的对她笑笑,秦夫人一头雾水,只觉得今天的牡丹似乎有些过于紧张的样子,而自家儿子看起来也不太正常,虽然一直在笑,那笑意却未及眼底。
事情还要从昨晚说起。
顾贞然当时被他几句话说得怒火高涨,觉得前世的张牡丹那般委屈,将自己最好的一切都耗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可原来在他眼里,她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丑女,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如果他只是冷漠还好,偏偏又对她露出那样温柔的模样来,不喜欢还要招惹,招惹了再践踏她的一颗真心,如此这般的男人,就算没有柳陌娅的出现,也不是张牡丹的良宿!
所以她一气之下,鼓着一张小脸,自下而上瞪了他一眼,那一眼瞪得毫无气势,但也足以表现她的气愤,不过在秦坷甄常年以来的淫威积累下,她还真不敢直接冲对方发火,只稍稍扭头,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地上,加上她那半张红彤彤的胎记,那样子看起来是娇弱又可怜,只听她委委屈屈地控诉道:“是!我是丑!可是这能怪我吗?我打娘胎里下来就是这幅鬼样子,这胎记是上天给我的,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要它!就因为我丑,我爹为我的婚事焦急,在我幼时,就为我的婚事奔波前后,你们为了报恩,草率答应这桩婚事,你只当你是受害者,可是从头到尾,有谁问过我的意见!我也不想嫁你!我从来不敢高攀你!”
张牡丹就是这样,她从小长在乡野,不曾识得亲爱,爹爹张帆给她讲了这桩亲事,她却从未与秦坷甄多作纠格,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好,也知道自己不讨对方喜欢,所以从来恪守本分,没有一分多想。因为,他不喜欢她,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喜欢她,世界上,总有个男人会不计较她的相貌、出身,拿出一颗真心待她好。
只要她等下去。
“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何须勉强自己亲近我!”既然招惹了,又为何要轻易抛弃她。
骗子!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上辈子男人的脸出现在她脑海里,他站在至高的位置,另一个女人站在他身边,他再不会分一点眼神给她,他有了他的挚爱,所以,除了那个女人,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蝼蚁,只会嫉妒作恶的丑陋虫子。
他根本没有想过,可怜的女人将心交了出去,只是渴求他的爱意,为了这一点,她可以疯可以傻,可以变得像个魔鬼再也不像自己。
——难道你喜欢他,他就必须要喜欢你吗?那天下仰慕他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还要分出上千万的爱意给所有人,才能算不得辜负?
顾贞然的瞳孔一缩,想起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然后她也不知道怎么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谁的手停留在她的发间,谁的手搂着她的腰,谁在她的耳边轻声低喃:“你疯了。”
对,她是疯了。
“你敢这么同我说话。”他说着狠话,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恨意,反倒微微笑着,唇齿贴在她的耳边,稍稍一动作,就像一个个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肌肤上,“看来几天不管你,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刚刚是和谁在发脾气?恩?你说你不想嫁谁?不嫁我你想嫁谁?啊……对了,你也不是没人娶,起码隔壁的范大牛看起来并不排斥你,你带着半个菜园子的嫁妆上门去求求情,也许他看你可怜,把你收了当小妾也不一定……是吗?这么看来,你们还是挺般配的,无论是出身、长相、还是大脑……”
顾贞然气得发抖,还不等她发脾气,对方就凑着她的耳朵咬了一口,“可是怎么办呢?你已经和我订了婚约,被我这样亲过抱过,想必日后就算是给人当小妾也没人要吧。”
细碎的吻一路往下,衣服的领口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扒开,出乎意料白皙嫩滑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下,冷的让人一哆嗦,但很快,炽热的气息覆了上来,男人毫不留情的在她身上啃咬,像是要咬破她的肌肤嗜血一般地亲吻,惹得她忍不住痛呼出声,下意识往后一躲,却惹来对方更用力的禁锢。
“不想嫁我?你不知道婚约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他从她的颈间抬头,昏黄灯光下,一双眼睛暗沉得可怕,就算不细看,也能体会到这个男人对她的不满,“这种话你敢再说一次试试,信不信我立马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