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来到了六月初六这天。
除了刚接触到玉簪那天的奇怪反应,之后的这十来天都没再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也没有再做类似怪异的梦了,周无忧觉得可能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应该就是偶然的一次梦魇吧,之后把簪子放起来也就没当回事。
再说了,婚期临近,周无忧也跟着忙碌起来,不是陪着娘亲去采买各种事物,就是忙着准备糕点喜饼。
终于赶在婚宴前,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前一天带着李惜禾和两车的点心回了家。
“哎呀,总算是按时忙完了。”周无忧洗漱完,一个大字瘫在了床上。
“是啊,忙了这么些天,终于能放心了。”李惜禾坐在榻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早知道这么累,要做这么多糕点,我就不揽这个活了,连带着你都累的不行。”
周无忧支起胳膊,略带歉意地说道。
“你还和我客气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喜欢做这些糕点,这次还跟着你又多学了几道,挺好的。”
这种忙碌李惜禾早已习以为常了,跟家里农忙比起来压根算不上什么。
“那等过了明天,咱们也去城郊的那个马场去骑马吧,也放松放松。”
“好啊,上次听你说完我也挺想去的。”李惜禾笑着附和,心中也是十分期待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李惜禾擦干头发来到床边,周无忧早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日,六月初六,周书然大喜的日子!
周家这座寂寥已久的府第,终于要迎来喜事了。
府上早已装扮一新,到处都挂着红灯笼红绣球,窗户上贴着大红色双喜福字的剪纸。大红的锦绸,从周书然的院子门口,铺开到了前院,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了红绸裁剪的花。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每棵树上都披着大红色的红布,一步一系,热闹而又喜庆。
客厅里摆满了各种美食和酒水,宾客们络绎不绝地前来祝贺。周林军身穿一袭华丽的暗红色,笑容灿烂地站在门前,迎接着每一位来宾。
周家人不多,刘夫人一早就带着于淼上门帮忙了,此时正在后院和周夫人一起,招待宾客女眷。
周无忧和李惜禾也换上了华丽喜庆的衣服,早早去后厨安排好了果子点心,便也去了后院招待各家年轻姑娘。
周林军的职位在清江城本就是很有话语权,这一次周书然又是高中进士,前来上门庆祝的就更多了,有些没有请柬的人家也会送来贺礼。
王家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也备了厚礼上门了。
“王姝,你来得这么早啊。”
周无忧诧异地看着独自坐在院中发呆的人,这个时辰来的大多是关系亲厚的人家,上门帮忙,王家和周家关系特殊又尴尬,没想到也来的这么早。
王姝往屋里努努嘴,颇有些无奈,“还不是我那父亲母亲,想借着这大喜的日子和你们家重修旧好么。我哥指望不上,就想借着我和你的关系,这不天还没亮就催我。”
周无忧笑笑,“大人们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好了,我们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王姝点头应下,心里也知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耐不住家里父亲母亲总是念叨,所以她平日里也不会到周府,只是偶尔回去食坊和周无忧聊聊心。
“你先在这用些糕点吧,无聊的话就去花园里转转。我先去招待下别的姑娘小姐,一会儿再来同你说话。”周无忧略坐了坐便要起身离开。
“好,你自去忙你的吧。”
一上午周无忧都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客人要招待呢,幸好夫人们自有娘亲和刘夫人招待应付,而小姐们就迎着去花园里,青年才俊,不一会就自成一局了。
花园里,周无忧看到了李惜禾和几位年轻姑娘正在一起聊天。
她们笑得开心,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周无忧也不想去打扰她们,于是找了个角落坐下,准备休息片刻,一道温润的的声音突然传入她的耳朵:“无忧,原来你在这里啊。”
周无忧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到一个身穿青衫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宠溺的光芒,让周无忧心头一震。
“你怎么在这?不是说今天回不来了吗?”周无忧内心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本来是回不来的,但是我想见你。”宁舒望微笑着回答,嘴角上扬,看到面前女子欣喜的表情,奔波而来的辛苦一扫而空。
周无忧的心猛地一跳,她又何尝不想见他呢。
在宁舒望上任前的近二十天里,两人时常见面,不是一起吃饭喝茶就是外出游玩赏景,连马都去骑了好几次。朝夕相处,感情越来越深厚甜蜜,上次一别已经快十天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周无忧这次终于明白相思之苦了。
“那你这次回来可以待多久呢?”周无忧的声音隐隐有些期待。
宁舒望笑了笑,说道:“等书然婚礼结束,我就得再赶回京都了,明天还要当值呢。”
周无忧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又心疼他来回奔波劳苦,又伤心只能匆匆一见。
“这么着急回去啊?”周无忧声音沉闷。
宁舒望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想起你,知道今日书然成亲,昨晚我的内心iu蠢蠢欲动,冲动之下就找人换了班立马就赶了过来,就是很想回清江城,很想看到你。”
周无忧默默地听着,心中起了波澜,心疼地说道:“舒望,你能回来我自然很开心,但是这么日夜奔波太伤身体了,下次可别这样啊。
宁舒望也笑了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周无忧的手,“无忧,我一直都在想念你。”
周无忧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他的心情正是她此刻的心情。
“要不我先带你去客房休息一会吧,现在还早,到正午的仪式和喜宴还有些时间呢,你休息好晚上才有精神赶路啊。”
“嗯,都听你的。”宁舒望没有反驳,只是笑着看着她,喜欢听她关心自己的模样。
“这里有些糕点,我先陪你用点,然后再带你去客房。”
今日宅子里各处都安排了糕点茶歇,以备客人之需。
“好。”
周无忧挑了几块不太甜的糕点,又给他倒了杯茶水,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他,心想怎么有人熬夜赶路还这么帅气,连吃东西的姿势神态都那么温柔好看呢。
王姝在一边悄悄地问李惜禾:“惜禾,这个男子是谁呢?看着和无忧关系不一般啊。”
“这就是之前在南山医馆的宁舒望宁医师啊,如今在御医院任职。”
李惜禾眉眼带笑地看着这一对璧人。
“哦,原来是他啊。”
王姝恍然大悟,南山医馆出了个进士这件事在清江城也算是一时轰动,连在闺阁之内都有所听闻。
“才学渊博,这么一看倒也配得上无忧了,比我那哥哥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好友能找到好的归宿,自己自然是开心的,瞧不起自家哥哥那也是真的。
“哈哈,无忧喜欢就好。”李惜禾也不是那多嘴的人,没有接她的话茬儿也没有多透露半分。
“是啊,喜欢就好。”王姝和李惜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羡慕欣慰的神色。
花园另一边,同样有个人在看着这一幕。
于淼死死地攥着拳头,毫无知觉地咬紧牙关,眼前这一幕让他气血翻涌又心碎至极。
一直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只要陪着她,为她帮忙,总有一天她会看到自己。哪曾想她之前说的暂时不考虑感情的事情,那只是不考虑自己而已!
为什么自己就外出离开清江城二十几天,她就心有所属了呢?!
为什么就看不到自己呢?
于淼悲伤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熟悉的笑容,却不是熟悉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连两人何时离开都没有发现,像失了魂魄一般走出了周府。
正午时分,一阵阵急促而热烈的鞭炮声响起,是新郎官接回了新娘,所有人都往前院走去,急着去看新娘的模样。
周书然一袭红袍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的最前端。
他穿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一身朱红色的新郎服衬托出完美身材,头戴银冠,腰系玉佩。
韶光流转,出尘逸朗的俊颜光彩焕发,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幸福的笑意,单脚一踏,翻身下马,动作流畅至美。
万众瞩目下,周书然走向身后火红的花轿,大红彩绸的轿帏上是艳粉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纹路,还有麒麟送子图,宝塔顶映着光,在四角,各缀着一个大大的彩球,那流苏,一直垂到底。
数百抬的嫁妆,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着数不尽的花瓣,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守卫,涌动的人群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热闹心情的婚礼。
入府的红锦地毯早已经铺好,站在两旁的丫鬟拎着花篮不时地撒下漫天的花瓣。花香浸润在空气中,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白色骏马,翩翩公子,十里红妆,满城皆庆,这阵仗,不知让京城多少闺秀艳羡不已。
周书然轻轻踢了三下轿门,一旁的丫鬟掀开门帘,露出一双纤纤玉手,十指涂上鲜红的蔻丹,煞是好看。
周书然一路笑着,双手牵着红绣球,另一头在新娘的手,两人共同踏入那铺满红裳的殿堂。
头披红盖头的少女莲步轻移,随着红绣球的牵引,一步一步地越过门栏,红裙摇曳于空中,袖边绣着的金色花纹极其精美。
身后跟着四对男女傧相,皆是容颜俊丽清秀,一袭红衣。
新嫁娘身穿一袭红妆华袍,凤冠霞帔,披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露出的凤凰步摇衬托出她的高贵和娇艳。纵然人们无法瞧见她盖头下的容颜,只一个身影,却也是身姿曼妙,和俊俏的新郎说不出的般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喜婆洪亮而又热情地喊声中,新人拜了天地,周林军和周夫人在上首乐的合不拢嘴。
拜堂后周书然便牵着新嫁娘的手,一同送入洞房。
周无忧看着身边观礼的王姝,眼眶微微发红,低声询问:“王姝,你还好吗?”
王姝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看着新人喜结连理一时有些感动,情难自禁了。”
周无忧知道她之前对自家哥哥的心思,此时不由有些担心。
王姝看着她担忧的眼神,扑哧一笑,“快收起你那眼神,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快别提了。”
“是吗?不是因为伤心失意么?”周无忧见她不在意的表情,也是放心了。
“是啊,我家里也给我相看了一位贡士,估计明年也会成亲了。”王姝眼前一片喜庆的大红色,心中迷惘。
按理来说自己早就该定了亲,只不过幼年倾慕周书然,家里一提亲事她就闹。等到今年周书然的婚期终于定下来了,她也才点头默许家里相看的行为。
至于周书然这事情有没有就此揭过,也只有王姝自己心里明白罢了。
红烛高照,满室生辉。
一张雕花大床摆在房间中央,锦被上绣着百子图,散发出阵阵馨香,绣花的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
梳妆台上,一对鸳鸯杯盏静静的摆放着。
红色的窗帘上绣着金色的龙凤图案,散发出淡淡的龙涎香。
红烛摇曳下,新娘孙心柔端坐在那张做工讲究精细的拔步床里,凤冠霞帔,嫁衣似火。
她的视野中只有喜帕下窄窄的一小片,看着自己身上红艳艳的喜服,手中不住地绞着喜帕,心里砰砰直跳,紧张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