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一眺。
前院在做什么?
怎有那么多奴才进进出出?
好在,荣安为了看雪景,随手带了千里眼。
往那边一瞧,乖乖,自己白操心了!那帮家伙,竟然自己从外边弄了席面来。这会儿一道道菜,一坛坛酒正往里搬。而她刚让大厨房置酒备菜送去,不但多余,还傻,略微有些打脸的意味呢?
“咱们的酒菜还置办吗?”小荷跑来,面上带了些不高兴。这什么意思?看不起谁?他们来作客还会少他们一口吃的喝的?
“置啊!上门就是客,礼数总还是要的!”
荣安大概品出些纨绔们为兄弟出头的意思来。那位大兄弟,委委屈屈的,面子够大啊!“别不高兴的样子,我先前吩咐做多少,准备多少,还是多少安排下去。不不,还得提一提规制,那什么,鲍参翅肚全都做起来。酒的话,也别舍不得,开几坛好的,御赐的,或是你们世子珍藏的送过去。”
荣安乐得清闲,再次舒舒服服躺下来……
又是两刻钟后,千里眼中,她却瞧见前院又来了一帮吹拉弹唱的。
噗!
这摆明是给她瞧的了。
真是帮忙撑腰的好兄弟啊!
又是两刻钟过去,这次来了一群歌女舞女。
一溜儿,足足十几个。
这是要轻歌曼舞来助兴?
好雅兴!
“主子,怎么办?”小荷急急忙忙赶来。
“有什么好怎办的,随他们去。”纨绔们不是傻子,哪会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这分明是对她的抗议。
荣安拿自己喜欢的琉璃杯倒了杯酒,眯起了一双眼。啧,味道真不错。好久没有乐子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谁是谁的乐子还不一定呢!
这帮家伙,头一回上门就这么客气,那自己自然得给他们留下个深刻的好印象,以后才能和平共处!
荣安转动手中千里眼。瞧瞧,这一张张张扬嘚瑟,吃饱了撑的,闲到发霉的脸,但愿都能将笑容维持到最后。
小荷:“那香风阵阵,全都是妖艳货色,要不要去阻止?”世子被带歪怎么办?
“不去!”去了岂不如了他们愿?偏不!硬拳头捶闷棉花,憋死他们。“去安排下,咱们也去找些能歌善舞的美人来!记得,规制要高,人数要多,阵仗要大!要比他们的强!你若不会,找阿生帮忙。”
“啊?”小荷不明。主子是要重塑形象摆脱母老虎名声?还是用过度的热情来镇住他们?
“只管去做。”荣安一眨眼,摆了个灿烂的笑。
小荷被这个笑一晃,顿时双眼直冒光。明了!这表情,她懂,主子这是要搞事情啊!
“那银子……”得好多吧?
“从我钱箱里拿一千……不不,从账房……不不不……”荣安一思忖,“先欠着!拿我王府的名头去欠着,放心,王府招牌在那儿,这点银子不算事!”
“是!主子放心,都包奴才身上。”小荷一脸幸灾乐祸。也不知今日倒霉的是世子还是那帮纨绔,反正热闹肯定会有,那就成了。
“对了,既然要规格,咱家的菜先做着,另外再去祥月楼定一桌子酒席。”
“祥月楼?”
小荷惊呆。祥月楼菜品不凡,招待贵宾确实有面子,但价格高得离谱。主子一向抠门,这大手笔……“很贵。”
“我知道!待客标准高,自然得是祥月楼。”荣安自有她的打算,反正这银子,晚些自有人买单。而且这祥月楼么……嗯,爹还能得半成利,她不亏还有的赚。
“对了,告诉祥月楼,席面不着急,让他们至少一个时辰后再送来。另外祥月楼的拿手菜,绣球干贝,挂炉山鸡,桂花鱼条和麻仁鹿串每样给我来一份,另配两个前菜,两个干果,两个蜜饯,这十样要快,我要下酒。”
“也记账?”
“最晚明日结。”
“好嘞。半个时辰内,奴婢一定送来。您等好喽。”
小荷更心下确定了,主子舍得吃这么好,明显是不会花自己银子了。那么自己来蹭吃,主子一定不会有意见。
“主子,都是咸鲜的,容易腻,再来两道甜点,四色马蹄糕和奶油如意卷怎么样?”
“你高兴就好!”
“主子放心,最多三刻钟,保证送到!”
话未完,人已走。
只一个眨眼,小丫头便已冲下了假山。
荣安瞧她背影,嗯嗯,不错,跑得够快。孺子可教……
前院那里很快欢腾一片。
那动静,直接传到了后院。
荣安在假山也能听到那嘈杂。
太刻意了,赤果果的挑衅!
这一次,阿暮来报,带着一张巴结赔笑脸:“主子被那帮纨绔给禁锢了,女主子要不要去解救?”
荣安呵呵不语。
阿暮将他主子的境遇道了来:
朱承熠一迎到众人,便被那帮人给缠上了。那些公子哥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他们三步之远,又说知道他不方便出门,所以他们便来了。今日午饭加晚饭,不醉无归。一切都不要他操心,由兄弟们帮着办妥,他只管好好乐呵,怎么乐都行,兄弟们帮着打掩护……
“主子有心无力,正在应酬。”
“哦。”荣安很敷衍,嚼了颗刚从兜子里拿出来的葡萄干。等下有好吃的,得先开个胃。
阿暮:哦?只是哦?这么淡定?
“您不去瞧瞧?属下瞧着主子不是很乐意。”
“哦。”
“他们还带了姑娘来。”
“哦。”
“您是世子妃,应该得去打个招呼,关心一下吧?”
“阿暮,你相中谁了?”
“啊?”这弯,拐得有点大啊。
“你看上的,是咱们都熟悉的姑娘吧?”
“……”
“想要中意的姑娘做老婆,我可以帮忙,但在我跟前是不是坦承点?”这厮,千方百计要把自己钓去前院,分明是受了那帮纨绔指使。
阿暮面色一变,突显谦卑:
“属下对女主子一向忠诚。世子他太不像话,他若不愿,那帮纨绔怎么缠得住他。可见他是自己不坚定。女主子放心,这方面,属下一向都站您!”
“可不是吗?他们前院花天酒地,欢歌笑语,我在后院独坐楼台,形单影只,凄风寂雪……谁比较可怜?谁更需要被关心?”
“自然是女主子您!您放心,属下们心里明镜似的!您好吃好喝着,属下再不来扰。需要什么,只管吩咐。”阿暮说着,挑了挑眉:“我相中的人,您不问问?”阿暮对荣安不那么放心,这事她可拖了好久,他暗示了多次,可这女主子总是装傻。今日非得得个准信。
“说。”
“彩云,您能办吧?”阿暮直言道出。
“……”荣安微愣后,噗的笑出。
果真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荣安也顿时放心多了。她之所以不敢完全将阿暮的事揽过来,也是担心阿暮看中的是哪位贵女或是她们身边人。既然是彩云……这就不难了。看来兜兜转转,彩云那丫头还是得回来王府,回到自己身边啊!
荣安心头一阵喜悦。
一想到葛薇或许想留不留不住人的张牙舞爪,没能做成坏小姑的遗憾总算能弥补了。
“放心,都包在我身上。只要彩云心里愿意的话。”
“女主子爽快!您也放心,有属下在,男主子那儿一有风吹草动,属下就来报。为了一表忠心,属下先透个风给您:那群公子哥今日身边还带了两位姑娘,明显既不是丫鬟,也不是伶人。肤白貌美,娇艳夺目,身边都还跟着个小丫鬟服侍着……目的作用不明,但女主子谨防。”
荣安很想把手中那把葡萄干砸过去,这小子,不见兔子不撒鹰,早点怎么不说!
荣安心下叨叨这货也不是个好东西,面上还是笑呵呵。
“嗯。晚点你去将军府传话,说我明日要见彩云。明日你去接她吧。”既然阿暮投诚,她便给他创造点机会,这样,这小子能多见彩云两次。
“属下告退。”阿暮扯了个灿烂的笑,露出了标准十颗牙,直接跳下了假山。
荣安盘算了下。
阿暮和彩云,挺好的。阿暮这家伙,明显很上心。自己的彩云将来若能拴住阿暮……啧啧……
小荷很快从祥月楼回来,提溜来了好几只食盒。
主仆俩没大没小,坐下就吃。
阿暮离开后就没再回来,前院那帮人计划失败,所以这会儿越发喧闹。
为了刺激荣安,一帮人在前厅坐着,索性让那些吹拉弹唱在门外献艺,导致荣安坐在假山也能看到那院子里的轻歌曼舞。
小荷举着千里眼直哼哼:“这扭得跟水蛇,唱得跟春猫一样的,有什么好的?”
“有些浅薄是骨子里的,不用管。”荣安不忍打击小荷幼小的心,眼下这个算什么?更露骨更豪放的她都见过!呵,男人!
荣安充耳不闻,只开心地吃。不花自己银子时,她一向吃得比较舒畅。
眼瞅着,府里给前院那帮人做的席面也差不多了,一溜儿的丫头正端着一道道佳肴往前院去。前院的喧嚣酒令声有个明显的一停,显然是没想到他们自备酒菜后,府里还会好吃好喝招呼着。
荣安吃饱了,拍拍手,伸个懒腰,就要下假山。
“主子去哪儿?”
“吃饱了。”自然得去收账。“自然得去宾客跟前打个招呼,要不显得我多不懂礼数。”
“奴婢陪您。”小荷没吃完,但明显看戏更有意思。
主仆俩抓了两把怪味杏仁,悠闲往前院走……
行至前厅,刚好吃完,荣安正了正色,走了进去。
她一到,各种声音顿时一停。
一众纨绔立马起身行礼。
荣安则如他们所愿,面露不虞,打量四周,眼刀子划过一众纨绔,伶人,最后停在了朱承熠身上,顿了两息又平静挪开。
“倒是热闹。”荣安见王府送来的菜摆在了另一边,这帮人自己带了菜又忙着拼酒,自然吃不下。“我家的饭菜不合胃口?”
众纨绔赔礼:
“哪里哪里。”
“不敢不敢。”
“咱们临时起意而来,怕叨扰嫂子,所以便自个儿带了酒菜,带了乐子,若有失礼,还请嫂子多多包涵。”
“哪里的话。”荣安垂了垂脑袋,“是我招待不周。对不住各位了。”真个个自来熟,谁是他们嫂子!
众人:“……”
不对啊!不是应该暴跳如雷,张牙舞爪?还以为会有虞荣安手执戒尺出来揍人赶人的好戏呢!就这?这就完了?
众人等啊等,也不见荣安还有其他态度出来,反而在她脸上品出了几分委屈怎么回事?最不济的,也该是气恨交加,冷哼连连,摔个茶碗,甩个袖子,打个奴才,推开舞女,最后摔门而去吧?
怎么还在她脸上品出了内疚?
众人摸不着头脑。这不行啊!与计划不符啊!是朱承熠泄露风声了?不可能!这货一直被他们按着,虞荣安绝不可能知道他们在玩什么。
这帮公子哥相互一对视,下一步动作开始:
“来之前,咱们可没想到王府这前院,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着实惊到了。”
“王府按规制,总得有些个伺候笔墨的吧?”
“世子还有几日就要上任,届时公务繁忙,身边总得有人帮着处理笔墨,整理文书。”
“身份在那,总得要红袖添香的。”
先前阿暮提到的两女子被推了出来。
果然……肤白貌美,腰细腿长,妩媚风流,香甜怡人,这要是伺候笔墨,怕就闻不到墨香了。
“嫂子,这两位是咱们一道精挑细选,伺候笔墨的姑娘,送给世子恭祝他升迁之礼,您可一定要收下。”一群家伙不怀好意。“嫂子放心,这不是什么妾室玩物,就是正经红袖添香的。一个叫胭脂,一个名红粉,都是识字会写的。”
小荷气得牙痒痒,将荣安袖子拉了又拉。呸!什么胭脂红粉,分明胭脂俗粉。气死了,气死了。她都气死了!
分明知道皇上应了主子不让纳妾,他们还故意送女人来,什么笔墨添香,分明是添堵。
就该让主子给点颜色他们瞧瞧,戒尺摆出来,看谁还敢嘚瑟。
荣安自然看见了好几人眼中等看好戏的兴奋小火苗,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分明是在等她发飙呢。
不管他们盘算如何,就冲这一点,她也不让他们如意。
于是,她让大伙儿失望了。
在众人巴望的眼神里,她淡定到反常,还笑道:“行啊,多谢各位了。这两位姑娘,我代表将军府收下了。”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