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围场回来之后,易之云也并未有喘口气的机会,刚刚回府了一趟,见过了柳桥见过了云氏,喝了口茶便又回军营去了,说是还有后续的事情处理。
柳桥也没问什么事情,只要云氏那边没闹,便无事。
易之云走了之后,柳桥也闲不下来,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赵嬷嬷三日前便说过关了不再过来,府里的内务虽然也掌握的差不多,但终究是刚刚上手,细节之处还需要处理,不过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给太后寿辰的礼物。
礼物不能送的太贵重,但是也绝对不能失礼,还有皇帝赏赐下来的也绝对不能送回去,白禾倒是有个提议,让给太后送一个美食坊特制的生日蛋糕。
柳桥当即否决了,不是对自己的产品没信心,而是那人是太后,那里是皇宫,别说吃食根本不可能送进皇宫,便是能送,她傻了才会给皇宫给太后送吃进肚子的东西!
尝的好了,美食坊或许可以声名大噪,可是要是出了事情,那就是万劫不复,如今可一堆人等着在背后放他们冷箭,这生意如何做的?
柳桥将府中的库房给翻了一个遍,却始终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最后,还是于洋交给了她一份,“佛经?”
“这是前朝的孤本。”于洋恭敬道,“太后信佛,送佛经正好。”
柳桥看了看眼前檀木盒子里面装着佛经,纸张已经泛黄了,明显有不少的念头,“送前朝的东西合适吗?”
“夫人放心。”于洋回道。
柳桥又看了看他,隐隐记得易之云似乎提过于洋是太子寻来的,不禁多了一个心眼,“先放着吧,等爷回来再做决定。”
“是。”于洋也没说什么,应了下来。
易之云一走便是两天,直到了第三天半夜才回来,原本以为回来柳桥定然是睡了的,不过回到了寝室,却见屋里的烛火还亮着。
罗妈妈跟两个丫鬟守在了门口,见了易之云回来,当即上前,“爷回来了。”
“夫人还没有歇息?”易之云问道。
罗妈妈点头,“夫人在等爷回来。”
易之云嘴角一扬,他是说过今日回来,却不想她竟然等他等到这个时候,整了整仪容,这才推开了门进去,柳桥没在卧室,坐在了暖阁内的铺着厚厚棉毯的炕床上靠着靠枕翻看着手中的一个本子,“不是说了让你晚上不要看书吗?”说着,便要夺过她手里的书。
“别动!”柳桥忙阻止。
易之云顿了手,“什么东西?”
“古董。”柳桥看向他,道。
易之云坐在了她的身边,伸手去接,不过这次动作轻柔了许多。
柳桥这回没有阻止。
“什么古董?”易之云拿过来,看了一下,“佛经?”
“前朝的孤本。”柳桥回道,“于洋给我的,说是适合用来送给太后的寿辰礼物,我没问他是怎么来的,原以为是你吩咐找的,不过现在看来不是。”
“估计是太子那边送来的。”易之云淡淡道,随手将佛经放在了一边,然后抱着眼前好些日子没好好抱抱的女子,“这么晚怎么还没有休息?”
“这是前朝孤本!”柳桥看着被随意放在一旁矮桌上的佛经,旁边还有一个茶杯,这一不小心的便会毁了,“当心点!”说着,便推开了他,抬手将那佛经装进了一边的檀木盒子里。
“不就是一本佛经。”易之云顺势揽着她的腰,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没我重要?”
柳桥看了他一眼,“大爷,这可是要送给太后的寿辰礼,你可知道这几日我为了这事多劳心?”
“大爷?”易之云却挑眉,笑意浓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大少爷。”
“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做大少爷?”柳桥笑道。
易之云眯起了眼,“嫌我老了?”
“在骂我五十步笑百步?”柳桥挑眉。
易之云没继续开口,却盯着她,回来那天他便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如今更是明显了,“阿桥,想通了?”
难道真的小别胜新婚?
离开那早上她说过以后好好过日子……这是要付之行动了?
“于洋是太子的人?”柳桥没回答他这话,反问道。
易之云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笑着回道:“嗯。”
“他防着你?”柳桥问道。
易之云笑了笑,“不算是坏事,别担心。”
“担心算不上,只是自己家还被人放着眼线,有些不舒服罢了。”柳桥淡淡道。
易之云却只是在意“自己家”这三个字,“阿桥,想通了吧?”
“若是太子送来的,那这佛经应该能够让太后喜欢。”柳桥还是没回应他的问题,“那就送这个吧。”
易之云吸了口气,不说就不说,做就成,“嗯。”随后,看着她,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皱眉:“瘦了!”
“看错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仍是皱着眉头,“学规矩弄的?”
“想你弄的。”柳桥却道。
易之云眼底顿时绽放了两道灼热。
柳桥赶紧脱离了她的怀抱,下了炕床。
“阿桥——”
柳桥整了整身上的衣裳,仿若没看到他的脸色一般,唤道:“来人!”
罗妈妈推门进来。
易之云瞪着柳桥,这臭丫头故意的是吧?!
柳桥扬了扬眉,然后转向罗妈妈,“给净房添浴水,待爷沐浴之后便将宵夜送上来。”
“是。”罗妈妈应道,随后推了出去。
净房在另一边有一个门,浴水什么的便是从哪里进出,不必经过寝室的正门。
柳桥转身,还没开口便被一双铁壁给搂着。
“你故意的是吧?!”易之云低头盯着她,眼底的灼热未退,声音也是恼火。
柳桥挑了挑眉,“我这么细心安排,爷还不满意?”
“臭丫头!”易之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里却是跳动这喜悦,然后松开了手,“我去沐浴,别自己跑去睡,陪我用宵夜!”
非得将她给养胖了不可!
之前钦州那边来信说她瘦的容易难养胖他还不信了,现在看来是真的!
柳桥翻了翻眼,看来这男人还真的不能宠,这一宠就翻天了,躺会了炕床,继续去看着那佛经,这佛经不必其他的礼物,便是其他的礼物,别人问起也得说出来历,这佛经的来历不算复杂,但是若是太后问起她佛经来,其他的不懂便算,连自己送出去的都答不上来,那不是直接告诉这终极大靠山她根本不是真心孝敬她的吗?
如今离太后的寿辰不过两天的时间,虽说不能做到读懂,但是熟读或者背下却是可以的。
大约三颗多钟,易之云从净房出来了,身上穿着的是净房内早就放好的衣裳,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头发也洗了,正湿漉漉地垂落着,手里拿着一条毛巾。
柳桥一见他忙放好佛经,下了炕床,有些气急败坏,“这么晚了你洗头做什么?!都入冬了还大半夜洗头?你是三岁孩子吗?”
“伺候我。”易之云直接将毛巾递给她。
柳桥气结,扯过了毛巾,“坐下!”
易之云乖乖坐下。
柳桥跪坐在了炕床上,动手擦着,许是因为生气,力气有些大。
“阿桥,你再这样用力我的头皮就破了。”易之云开口。
柳桥冷哼:“破了好,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易之云笑道,“这不是你爱干净吗?围场不方便,回来后又直接去了军营,这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怕你嫌弃。”
“呵,敢情是我的错了?”柳桥冷笑。
易之云抓住了她的手,拉倒嘴边亲了一口,“我错,我错了成吗?”
“你——”柳桥气结,“自己擦!”
易之云接过了毛巾,“真的要我自己擦?”
“还真的想让我伺候你啊?”柳桥瞪了他,转身便下了炕床走出了暖阁,却并不是一怒之下回了卧室,而是开了门,对屋外的丫鬟吩咐道:“去烧个炭炉来。”
“是。”
柳桥关了门,将冷风关在了外面,转身走了回去。
易之云嘴角勾着,“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还不快点擦干?”柳桥瞪着他。
易之云忙动手,随后便发现了一件事,“这冷风也起了两天了,怎么现在才烧炭炉?”
“我不喜欢炭炉的味道。”柳桥走到了小厅桌子旁倒了一杯茶水。
易之云一愣,“不是上好的银炭?”
“是。”柳桥喝了口水,冷的,看来再不喜欢还是得弄个温水的炭炉,“不过我用不惯,再好的银炭烧了也总该有味道,而且现在也还不算很冷。”
“不喜欢烧炭那就让他们烧地龙。”易之云看着她,“寝室里面铺了地龙的。”
“这才几月的天就烧地龙?”柳桥失笑,“我有这么精贵?”
易之云搁下了毛巾,起身走了过来。
柳桥挑了挑眉,精壮的身躯,英俊的面容,在散落的头发添了几分野性,这男人怎么看都怎么吸引人,她该不该庆幸自己捡到宝了?
“这里是我们的家,你喜欢怎样就怎样,无需顾忌外人怎么说!”易之云走到她的面前,正色道,“阿桥,我娶你是要让你舒心过日子,而不是让你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我知道。”柳桥轻笑道,“不过现在真的用不着,现在就烧了,等入了寒冬,那怎么熬?”
“还是怕冷?”易之云伸手拥着她。
柳桥耸耸肩,“可能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那就多吃多补!”易之云盯着她,“养胖些肉多些就不怕冷了!”
“你养猪啊?!”柳桥好笑。
易之云挑眉:“也不错,养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猪夫人,然后……”低头靠近她的耳边,“吃掉!”
沙哑却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温热的气息喷到了肌肤上,柳桥身子不禁激灵一下,抬手推开他,“你想得美!”
易之云这次没失落,因为她脸颊上爬起的红晕,双手环胸,“美不美,等一下就知道了!”
“你——”
“夫人,炭炉烧好了。”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易之云收敛了神色,“进来!”
柳桥瞪了他一眼,转身对那抬着炭炉进来的丫鬟道:“将炭炉抬进暖阁。”随后走到了易之云面前,“你给我过来!”
易之云乖乖听话了。
柳桥将人扯回了炕床坐下,随后让丫鬟换了一条干毛巾,动手给他继续擦拭,因为烧了炭炉,屋里的温度也开始升高了。
易之云也没继续戏弄她,安安静静地坐着让她擦拭。
“围场的事情顺利吗?”柳桥打破了沉默,也打破了方才的旖旎。
易之云应道:“一切顺利,围场离京城不远,除非有人谋逆,否则不会敢在皇上行猎期间闹事。”
“没猛兽什么的?”柳桥又问道。
易之云笑道:“皇上御驾到之前十天,禁卫军已经先一步去围场扫场了,狮子老虎之内猛兽都赶走或猎杀。”
“不是说皇上曾经猎到了一只熊吗?”柳桥挑眉,“熊例外?”
“事先安排的。”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这样的事情也能安排?”
“自然能。”易之云看了她一眼,“让圣驾陷入险境,是满门株连的死罪。”
“皇上也知道?”柳桥问道。
易之云点头,“自然知道,不然怎么没有降罪?”
柳桥耸耸肩,“看来当皇帝也不容易。”
“阿桥,这话不要在外面随便说!”易之云正色道。
柳桥笑道:“你当我傻子啊。”
易之云看着她,“阿桥,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为什么这么问?”柳桥停下了手。
易之云愧疚,“现在的日子是富足了,可是,却不安稳。”
“我若说不喜欢,你放我走?”柳桥挑眉问道。
易之云猛然伸手揽着她,“休想!就算要上断头台也得拉着你一起!柳氏阿桥,当年在牢房中你没第一时间跑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跑了!”
“那不就成了?”柳桥摊手,“喜欢是要过,不喜欢也要过,我何必难为自己?”
“真的?”
“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柳桥继续道,“谁让我嫁了你这个一堆麻烦的?跑也跑不了,只好认命。”
“那就认命吧!”易之云笑道,随后眸色加深。
柳桥警觉起来,“易之云,宵夜估计要送过来了。”
“不吃了!”易之云手上的力度加紧。
柳桥扬眉:“真的?这可是我亲自吩咐给你准备的,虽然不是我亲手下厨,但是每一样都是我亲自吩咐的,难得我这一份心意……”
“臭丫头!”易之云低吼道,“就是不肯让我好过?”
柳桥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咬牙,“你这脑子别总是想着那些不要脸的事情行不行?松手!”
“好!”易之云也咬着牙,“松手就松手!”随后,果真松开了手了。
柳桥直接下了炕床,“我去看看……”
“阿桥,你这一直不肯点头的就不怕憋坏了我?”易之云挑眉道。
柳桥摊手,“净房里面有马桶,要大要小任君选择,憋不坏的!”
“你——”易之云脸色顿时一青,“你就不心疼我?!”
“不心疼你还给你准备这么多?”柳桥却心情大好,“大爷你就知足吧!”说着,转身便去问问宵夜来了没有。
易之云只好一个人生闷气,这臭丫头一定是故意的!可偏偏他就受她这一套!
宵夜很快便送来了。
易之云的头发也干了,自己束了起来,“坐下一起吃!”吃不了她,让她陪吃一顿宵夜总该成了吧?
柳桥耸耸肩,闹腾了这般一出,肚子也是有些饿了,“放心,好东西不会让你一个人独占的。”
“那就多吃点!”
宵夜倒是吃的相安无事,易之云没骚扰她,她也没气他,半个时辰后,已经进入后半夜了,“出去走走吧,才吃饱就睡不好。”
“这般冷的天?”易之云挑眉,是觉得对身子不好还是担心他?
柳桥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吃饱了睡你受得了我也受不了!外面冷便在屋里走走!”
“胃的毛病还没好?”易之云皱起了眉头,“不是说在在岳母的调养之下养好了吗?”
“就是养好了所以才要更加的注意保养。”柳桥道。
易之云凝视着她,见她有说谎的迹象,才道:“外面太冷了,别出去,就在这里走走。”
柳桥无所谓。
易之云却果真牵着她的手在屋内漫步起来,“岳父岳母应该有消息传来吧?”
“你。”柳桥颔首,“昨天送来了消息,说这两日就到。”
“府里的事情辛苦你了。”
“你不怕我捐款潜逃就成!”
“等太后的寿辰之后,我陪你逛逛京城!”
“嗯。”随后道:“听说景阳公主跟荆皇后也去了围场。”
易之云面色微变,眼底似乎露出了一丝厌恶,“去了。”
“出事了?”柳桥看着他问道。
易之云停下脚步,“我可没做坏事!”
“你敢吗?”
“不敢。”易之云抬起了她的手亲了亲,“家里有这么一个悍妇在,我怎么敢?”
“知道就好!”柳桥狠狠道,随后,凝视着他。
易之云见状,“怎么了?”
“易之云。”柳桥看了一眼旁边檀木盒子内的佛经,“等有时间抄些经文吧。”
以紫云一愣,随后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件事,眸中柔色更浓,“嗯。”
“杀过很多人?”柳桥轻声问道。
易之云伸手拥着她,“不是人,是敌人。”顿了顿,继续:“所以别担心。”
“我说说罢了。”柳桥笑道,“你是武将,自然是要杀敌的,别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许是我年纪大了,开始神神叨叨的。”
“我很高兴。”易之云低着头,额头几乎贴着她的,“阿桥,我很高兴。”
“易之云……”
易之云松开她,牵住了她的手,“来,在走一刻钟。”说着便拉着她的走来回走着,两个人就像是个孩子一般。
柳桥的眼底一片暖意。
一刻钟后,便停下了。
易之云当即将人抱起。
柳桥被吓了一跳。
“吓着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瞪着他,“你说呢?”
易之云笑了,随后抱着她往卧室而去,走到了床榻边,轻轻地将她放下。
柳桥躺在了柔软的被褥上,看着眼前的男人,从他的眼中,读到了他的渴望,“易之云……”
易之云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低头狠狠的吻上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双唇,起先激烈急躁,渐渐的,便温柔了起来。
柳桥没有推开他。
易之云却并未继续,“不习惯?”不是不愿意,而是不习惯。
“易之云……”柳桥的声音多了沙哑,神色也添了妩媚。
易之云低下头靠在她的肩上,轻轻地调整的呼吸,“阿桥,不着急。”他知道她没有准备好,“我等。”
柳桥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股暖流,她没有推开他便是没有拒绝,可他也定然明白,所以才说不习惯,而不是之前的不愿意,可是……“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易之云抬起了头,“阿桥,虽然我一直不肯接受那十年的隔阂,可是,我明白,阿桥,你肯为我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急。”
他不想为了一己私欲让她留下遗憾。
圆房,对女子来说一辈子只有一次,他不想她带着一丝的不情愿留下任何一丝遗憾。
他要让她全心全意接受他!
“易之云……”柳桥抬手抱着他,脸贴在了他的胸前,低语:“谢谢……”或许是任性,或许是矫情,可是,总是觉得少了什么。
“那就别让我等太久!”易之云笑道,随后翻身将她搂入怀中,扯过了棉被盖住,“睡吧。”
柳桥偎依在了温暖的怀抱中,打了一个哈欠,“易之云。”
“嗯?”
“我想我会爱上你。”
易之云浑身一颤,猛然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
柳桥抬头,笑意盈盈,“怎么?不想吗?”
“你这臭丫头!”易之云咬着牙,心中激动,面色却铁青,“什么叫做你想你会爱上我?我对你这么好,你才想你会爱上我?!柳氏阿桥你这臭丫头到底有没有良心!”
“被狗吃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瞪着她,“那只狗?我宰了他!”
“哈哈……”柳桥却笑了出声。
易之云狠狠地瞪着她,“迟了就要加紧了,今晚上想,明天就做!”
“睡了!”柳桥笑着翻身,道。
易之云骂道:“臭丫头!”却没有再闹她。
夜,静了下来。
这一夜,两人都睡的很安心。
次日,柳桥醒来,原本以为又不会见到易之云的,不过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在,正撑着头看着她,神色柔和,嘴边含笑,仿佛在看什么珍品似得。
“醒了?”
“嗯。”柳桥精神还没恢复,“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易之云回道。
柳桥一愣,随后吃惊,“午时?!”
“嗯。”易之云点头。
柳桥这才发现眼前这人脸色很好,头发整齐,这分明是梳洗过的样子,“怎么不叫醒我?”
“见你睡的香,没舍得。”易之云笑道,“又没事,能睡就好好睡。”
“真把我当猪了?”柳桥没好气地道,却也没动,“怎么今天没出去?”
“休沐。”易之云道,“从今天起到太后寿辰到十一月中旬,我都休沐。”
柳桥一愣,“能休这么长时间?”
“嗯。”易之云道,“围场的时候我猎了不少的猎物,皇上给的赏赐。”
“就让你休沐?”
易之云笑道:“当然不是,不过我只想休沐,我跟皇上说,我妻子来了京城多日我却没时间陪她,想好好陪陪她,皇上就恩准了。”
“你就不怕被人笑话?”
“笑话就笑话!”易之云笑道。
柳桥瞪着他,“走开这么长时间真的可以?”
“放心,我越是沉溺儿女私情,皇上越是放心。”易之云道,犹豫了会儿,“昨晚上我有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两三年后我可能会外任。”
柳桥一愣,坐起身来,“戍边?”
“这倒不会。”易之云摇头,“封疆大吏这权利太大了,我担不起,皇上也给不起。”
“封疆大吏不可以,可小兵小将……”
“皇上不会让我去当小兵小将的。”易之云笑道,“便是真的戍边,也不会去西北。”
“西南也不安全!”柳桥道,“如今西北的收复完成,朝廷一定会腾出手来整治西南的苗族动乱……”话,没有说下去,“我这是做什么?你既然从武了,那带兵打仗是必然的。”
“阿桥……”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桥看着他,“易之云,这次又打算丢下我?”
“不。”易之云摇头,神色坚定,“带你一起去!”
柳桥笑了笑,“算了,不现实。”若他是个小兵小将那倒有可能带上她,便是不能带上她也可以自己跟着去,可是他不是,皇帝防着他,连太子也一样,作为家眷,她不可能随军。
“会实现的!”易之云正色道。
柳桥狠狠地拧了他的胳膊一下,“你说你笨些不就好了?!”可是笨些了,可能早就死在了西北了,“不说了,反正也两三年后,到时候也说不定是什么光景!”
“我会带上你!”易之云还是坚持道。
柳桥盯着他,“你想甩也甩不掉!”
易之云眼中一热,狠狠地抱紧她,“柳氏阿桥,你的良心还想被那只狗还回来了!”
“拿我的话堵我是不是?”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了,正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声音,“爷,夫人,可起来了?”
“起来吧。”柳桥推开他,再这样抱下去擦枪走火就算了,被下人看笑话就不好了,尤其是若是传到云氏那边,“去看过你娘了没?”
“还没。”易之云收敛了笑容。
柳桥看了看他,“易之云,你是不是……”
“我没让人监视你。”易之云的话证实了她的想法,“不过阿桥,这是我们的家。”
柳桥心里一沉,她以为他不会知道,而她竟然没有发现他知道,“易之云……”
“其实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阿桥,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她只是一时魔怔了而已。”
“我没事。”易之云笑道,“习惯了。”
柳桥心中一痛,“易之云……”
“起来吧。”易之云笑道,“我吩咐了于洋今天请人来给你量身做冬衣,是京城最好的铺子,这次做鲜艳些的,穿起来好看。”
“好。”柳桥也没有继续,“过年我给你做身新衣如何?”
“好。”
主子起来,下人们便纷纷忙碌起来。
而在此时,皇宫亦为迎接太后归来而忙碌不已。
慈安宫是历朝太后的寝宫,是后宫第二大建筑群,一代又一代的宫妃历尽无数争斗,千锤百炼,最终的目的不是成为昭阳宫的主人,而是,入主慈安宫。
这里象征着大周最尊贵的女人的地位跟权势。
而便是这一任的主人常年在外,慈安宫也并未失去它应有的庄重威严。
荆皇后一大早便过来打点,便是她不需要走这一趟,慈安宫也一样以勃勃的生机迎接它的主人归来,看着眼前比昭阳宫要肃穆,却少了一份炫目的富丽堂皇的宫殿,荆皇后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里也将会是她的最终归属,便是太子登基也是一样,只是……若是下一任皇帝不是她的儿子,便是她成为这慈安宫的主人,也不过是有名无实!
而她绝对不会容忍!
荆皇后想起了那个死去了的女人,那个明明出身要比她卑微许多但是却占据了那个她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地位的女人!
敬仁皇后苏氏!
一个不过是边疆州县的所谓望族之女,却让她这个真正的名门贵女永远都得屈居其下!便是她的儿子,也要屈居她的儿子之下!
这如何可以?!
她永远也赢不了一个死人,便是将来她的儿子斗赢了苏氏的儿子,她也仍是要屈居苏氏之下,谁也无法改变,便是她的儿子也不可以!
她永远也赢不了苏氏,她这辈子都要屈居在这个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却不得屈膝叩拜的苏氏,她一辈子都得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可她的儿子不可以!
她赢不了苏氏,她的儿子却可以赢她的儿子!
“娘娘……”身边的嬷嬷见了主子越发阴沉的神色,连忙提醒。
荆皇后很快便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当即收敛起来,“太后銮驾到了吗?”
“还没,估计还得一个时辰。”
荆皇后颔首,“皇上那边呢?”
“皇上吩咐了下去,后宫妃嫔不需要前去迎接太后归来。”
荆皇后冷笑一声,“她就是再低调再吃斋念佛又如何?不过是枉费心机!”
“娘娘?!”
荆皇后也没有继续,恢复了端庄威严,眼眸却越发的冰冷,她自认为嫁入皇家之后一直恪守本分,对她这个婆母更是孝顺有加,可不管她做什么,到了她那里便成了诡计,成了阴谋!这般佛口蛇心的女人,老天若是让她找回了长公主,那就真的没眼了!
她也不想想当日是谁利用自己方才出生的女儿保住性命的?!
要引开追兵她这个当娘的也可以,还更加有分量,可她却将自己女儿推出去!不就是担心婴儿啼哭会招来更多的追兵?不就是舍不得自己的性命?不就是觉得一个小片丫头不值钱?!
现在装什么装?!
“娘娘……”
而便在此时,一个十来岁的宫女急色匆匆地赶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怎么了?!”荆皇后神色一变,“是不是景阳出事了?!”
“娘娘……”那宫女跪下,面色发白,“娘娘,公主……公主不见了……”
“什么?!”荆皇后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宫女战战兢兢地道:“今日一大早……公主就说不舒服……奴婢赶紧传御医……可是公主却不让……只说休息一下就好……奴婢担心公主出事,便打算来禀报皇后娘娘,可是公主说奴婢若是来就打死奴婢……然后就将奴婢赶出来……后来……后来公主就不知道怎么不见了……”
荆皇后怒极,“来人,将这个死奴才给本宫拉下去杖毙!”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什么杖毙?”便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荆皇后心中一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入目之人果真印证了心里的惊,呆怔一下,当即上前,“臣妾恭迎太后回宫。”
旁边的其他宫人也纷纷下跪,“恭迎太后回宫!”
明睿太后乃先帝文宗的结发妻子,乃成国公府嫡长女,当年嫁于成宗皇帝的唯一的嫡子,也便是先帝文宗皇帝,十里红妆,羡煞旁人,只是没过多久,成宗皇帝废了皇后,先帝便又嫡子沦为了庶子,虽然后来也没有一个皇子占据了嫡出的身份,但是这个变故足以让他跌落尘埃,可便是如此,他仍是没有逃过被迫害,一年一年地被成宗皇帝厌恶,最后还被贬去西北,一去十几年,而作为文宗皇帝的发妻,明睿太后自然也随着一同跌落,昔日的名门贵女甚至一度落魄到了需要做绣品帮补生活的地步,直到后来先帝在西北战事之中立了功,这才渐渐好转,可也便是如此,更是惹来了当时夺嫡的诸位皇子的忌惮。
其后十几年一直被打压,便是立了功,便是活了下来,却被压的仿佛永远也翻不了身,当然,只是仿佛。
谁也没想到文宗皇帝会在最后一刻召回了这个扔到了一边去的儿子,谁也没想到,若不是当时消息泄露了,恐怕谁也不会知道成宗皇帝心里属意的继承人从来只有一个人!
可是,知道的太迟了。
无数的截杀一一宣告失败。
先帝成功到达京城,一场血腥之后,成功登上那原本离他遥不可及的位子!
而明睿太后这与他共度患难的发妻自然便扶摇直上,成为昭阳宫的主人,可是原本该意气风发母仪天下之人,却深居简出,吃斋念佛,甚至连后宫大权也旁落妃嫔之手。
若不是先帝死的早,恐怕便又是一场可怕的血腥夺嫡。
先帝有三个儿子,当今皇帝是嫡长子,其他两个儿子的生母是侧妃,出身也是不低,也是跟着先帝一同吃苦熬过来的,有争夺那张椅子的资本。
只是可惜谁也没想到她们还没有开始动手,先帝便自己先熬不住了。
太子登基,名正言顺,谁也阻挡不了,一切的阴谋诡计也都还没有成型。
皇后成了明睿太后。
而这时候,她便更有深居简出吃斋念佛的理由!
很少人知道明睿太后这般做的原因,先帝还在世的时候,还有人记得永安长公主,当年先帝便是以永安长公主被那些个要他性命的兄弟追杀而下落不明为借口将曾经害过他,跟他抢皇位,不服他的兄弟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而这时候永安长公主还不是永安长公主,只是嫡公主。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封这下落不明的唯一嫡出妹妹为长公主,太后钦定封号永安,其后,派人找寻,可是多年来一直没消息,而随着太后日益悲伤,渐渐的便无人敢提及永安长公主,渐渐的,也便在遗忘。
明睿太后如今已过不惑之龄,面容倒还是保养的很不错,只是发丝却是白的厉害,比同龄人还要苍白许多,只是目光却并未苍老,仍是锐利如刀,便是一身素服也并未折损她的威仪,“平身吧。”
“谢母后。”荆皇后起身,扫了一眼眼前的众人,除了明睿太后跟宫人之外,还有两个人,“太子跟太子妃也来了。”
秦霄跟太子妃上前行礼,“见过母后。”
荆皇后凤袍之下的手紧紧握着,压制着翻滚的恨怒,这时候回来,这般回来,是不是存心的?!可心里再恨,却还是要端庄微笑,“平身吧。”
“谢母后。”
荆皇后微笑看向明睿太后,“母后怎么跟太子和太子妃一道?是他们去接了母后?”
“此事容后再说。”明睿太后沉声道,“我问你,刚刚要杖毙谁?!”
荆皇后淡淡笑道:“母后,不过是个做错事的宫人罢了。”
“如果哀家没有记错,这里是慈安宫!”明睿太后继续道,“皇后要在哀家的地方杖毙人,是不是该跟哀家说一声?”
“母后……”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道喊声:“皇上驾到!”
荆皇后面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