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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贾慢条斯理地转过身,丁凡吓得魂飞魄散——他的前面密密麻麻都是腿!他的脸不见了,他的肚子不见了,他的胳膊和腿都不见了,整个人像一只毛刷子!那些腿慢慢地舞动着,舞动着……

丁凡惊怵至极,一下就醒了,出了满身冷汗。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小贾的门。那扇门在暗淡的夜色中像一张脸。

他越来越感到这房子有些不对头,这个大厅里似乎不是只有他一个活物。

他猛然想起来,那天他收到这个摄影师的第一张照片,夜里就爬来了一条虫子;几天后,他又收到了这个摄影师的一张照片,夜里又爬来了一条虫子。而今天,他看见了这个摄影师数不清的照片!

他抖了一下,伸手打开灯,目瞪口呆!暗青色的房子里,爬满了那种草绿色的虫子!他的被子上,褥子上,枕头上,都是虫子。那密麻麻的腿,都在慢腾腾地舞动着。

突然,他感到有一条毛烘烘的虫子已经快速地钻进了他的耳朵眼。他惊恐万分,伸手用力往出抠,可是已经晚了。他摸到他的头发上、脖颈上、肩膀上……到处都爬着那种绿色的虫子!接着,他的脑袋里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一下就跌倒在地,一边翻滚一边惨叫。虫子一条接一条地钻进耳朵眼,它们并不朝柔软的地方钻,而是像橡皮擦铅笔字一样,专门啃噬坚硬的骨头。

它们走过的地方,骨头就变成了粉末。它们越吃越厉害,在丁凡身体内的行走速度越来越快。

丁凡像油锅里的鱼一样弹起来,嚎叫着在房间里狂奔,他的头不停地撞在坚硬的墙上……

最后,他躺下来。他身体里的都粉碎了,他竟然还有一口气,在地板上抽搐着,像虫子一样软软地翻滚,忽而朝前卷曲360度,忽而朝后卷曲360度。

无数草绿色的虫子又慢腾腾地爬过来,钻进他的嘴巴、鼻孔、眼睛……

那虫子越聚越多,密匝匝铺满了地板,有的就爬到了同类的身上……

他此时仿佛看清了它们的脸。它们在笑,它们笑得跟人极其相似。

其实,上面是两个不相干的故事,而它们交叉在一起,就编织成了一个阴森的故事。

之后,再说它们两个不相干,估计连大学教授都不会相信了。很多的恐怖就是这样产生的。

那几天,丁凡单位附近的超市里,杀虫剂大减价,一筒才一元五角钱。

我想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这里了,虽然那已是20多年前的事情,而今天我又来到了这里,国庆假期定好和朋友出去玩,一行五人从厦门去江西的一个道教圣地,本来车子是可以不经过这里的,但是当道路变的越来越鼓励我们跳舞时,我透过漫天的扬尘,我看见了让我梦魇的地方,二十年前的事我以为我可以忘却,可是当它一出现,我又一次真实的回到了我的童年......

王生是我们此行的司机,一路上大部分的时间是他在开车,虽然我和小童都有驾照,但是由于倾城的坚决反对甚至不惜以罢游相威胁,她认为我执照还不到一年,姑且不论技术如何,但她无法将自己年方25的身家性命交给一个初学者手中,我不需要她的身家性命,当然如果是她想托付其他什么的,则另当别论。

关于小童,据江湖传言他的驾照根本是卖来的,然后去游戏机房开了两天赛车,便到处吹嘘驾车技术已入“化境“,我们最害怕小童的这两个字,上次也是他不知因为什么际遇,到处宣言他做的“水煮活鱼“已入化境,并诚恳的邀请我们去“口试“一下,最后事实证明那道菜的确是水煮活鱼,因为我们一致认为这条鱼的很多部位依然是活的。为避免在哪个小乡村的公路上被小童化掉,倾城叫来了想陪儿子度假的王生。

我们的车子一路绝尘而去......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地方,她叫“共大“,是文革时期特有的产物,遍布当时江西的各区各县,全称应该是“半耕半读*劳动大学”,虽然现在听起来有点滑稽,但在当时它的政治地位颇高,严格意义上来讲,它只相当于中专,但却不亚于那时的一些大学。

因为要半读,所以去各大院校调来了不少名师名教,又因为是半耕,所以必定在穷乡僻壤,父母象一颗棋子一样被扔到了这里。我也就随着来了。我当时应该只有七岁,无法领会当时父母的心情,但那时的我确实是满怀一腔热情去的,因为那时的城市生活确实是无聊之极,远不如现在般灯红酒绿充满了新奇诱惑挑战,我想这也是当时为什么会毛先生一声令下年轻人便争先恐后的杀奔农村的原因。

来之前隐约听大人们说过,位置大概在一个厚山的地方,属金溪县管辖,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相对孤零零的几栋平房,地方显得极大,整个校园估计有两千亩以上,校园的后面是大片的荒山,我们住在校院西侧靠近农田的地方,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水塘,学校安排给我们两间平房,旁边是搭建的厨房,我们的房子也是这排平房的最西侧。而厕所是没有独立的,必须从我们家出发往西绕过一片松林,走两三百米有个公厕。

在那个年代,人们也没有太多的讲究和挑剔,很快我们就适应了这种生活,只是一周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们知道其实并不想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天晚上,给小猫喂完食我很早就睡了,乡村的人们普遍都睡的很早,因为经常停电和没有足够的娱乐来支撑夜生活。但这样的夜晚却可以睡的十分甜美,没有车辆的轰鸣,夜市的吵闹和建筑工地无休止的嘈杂。

恬静,安逸,在青蛙,织娘,蛐蛐的天籁奏鸣声中,缓缓升起的夜幕如水一般携你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醒了,我没有半夜醒来的习惯,但我从一方窗口里看见了满天星斗,夜正深。

像是被人突然拽出了梦境,又像是从一个梦境进入了另一个梦境,我已毫无睡意。

月光依旧透过树叶和窗户斑斑驳驳的撒满一地,父母在另一张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小虫子们依旧不知疲倦的发出各种声音,我,换了种睡姿,余光一扫,我看见在我大木床的另一头,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

如猫般蜷成一团,雪白的衬衣,淡绿的绸裤,一头秀发肆意撒落。

她背对着我,好象是睡去了,又象是......

表姐?我当时第一感觉是表姐,她比我大十岁,在来这里之前是表姐一直照顾我的,前两天刚回老家去了。

这么快又回来了?

“小芹姐,小芹姐......“

她没吭声,可能是路上太累了。

我坐起来,想看仔细一点,但她背向我,依旧看不清楚。

怕吵醒爸妈,我没有再叫她,只是发觉天气已经有点凉意,表姐却什么也没盖。

这么大也会踢被子,我心里暗笑,把被子匀出一半,欠身向她盖去,

这时我无意中发现表姐竟然穿着袜子睡觉。

由于人小力不足,被子只是一角搭在她身上,我扭动身体又往下移了移,准备给她盖好;

这时突然想起,表姐左手上一直有一个很可爱的银手镯,我向她要了几次,她都舍不得给我,但她答应我回家帮我带一个来,不知她这次有没带来,我努力欠下腰向她左手伸去...

这或许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次握手,在接触到她的一瞬间,我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指间传递过来,但随之是整支手臂的灼热感,这种感觉迅速的遍布全身,同时带着针扎般的疼痛,

如同被突然扔进一坛滚烫而又飘满冰针的水中,燥热,寒战,刺痛,窒息......

我已忘记了我的初衷,我轰然向后倒去,在两只手分开的瞬间,我感觉轻轻拨动了她的身体,但分开后我的状况丝毫没有好转。

我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音,我想站起来,四肢却瘫软无力,而且无论我如何挣扎,躺在另一张床上的父母竟依旧美梦如酣,无边的虫籁却在瞬间变得悄无声息。

我隐约感到她转过了身躯,但我的意识却变的越来越模糊,头痛的厉害,我想努力抓住点什么,但什么也没抓住,我像个不慎滑入冰窟的登山者,无助而迅速地坠入了昏厥......

一声不易察觉的猫叫是我听到的最后一点声音。

车子是倾城弄来的,据她说这车子颇具人性,而且是男性,于是我们便知道了这是一部“公车”。

不管如何,我们可以出发了,一路上我们搜刮着沿途各地的美食,特别是到了龙岩,这里盛产闽西八大干,其中最特殊要属老鼠干,美食当前自然不遑多让,尤以倾城为甚,确实第一次见识如此贪吃的美女,即使在晃动如此厉害的车上,她也可以做到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和心无旁骛,吃东西时她是不和任何人说话的,两眼发出奇异的光采,只有当面前物什一扫而光后,她才会有暇舔舔手指,拍拍手,心满意足的往后靠去,双眼才逐渐恢复了自转和公转。

我诧异以她这种吃法竟然不会发胖,她乜了我一眼:

“听着,女人发胖不是因为吃的太多,而是她没有用心去吃,你只有专心去做这件事,食物也会尊重你,把它最好的营养奉献给你,那些海吃胡吃不尊重食物的人,才会遭到食物的惩罚,变成身材畸形者......”

高论,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吃快餐易发胖喜欢鬼故事请加我的账号六六五五四四哦,因为你没有“用心”去吃。我把这段饮食新见解输入了我的手提电脑。

在即将进入江西境内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是高明打来的,问我是不是要去江西,我十分的诧异,高明是我曾经在厦门的同事和哥们,工作能力极强,为人执着,当时颇受老板的器重,但就在他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却突然提出辞职,说是要去子承父业,携着女朋友自此消失,五年不见,现在他又如同当年般神奇出现,并且知道我的行踪。

我不禁发问:”高半仙,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见面再说,我们现在在武夷山,马上出发在江西与你们汇合。”

他挂了电话,我却还没回过神来,

“我们”

“你们”

这家伙壶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王生的儿子叫王生生,这名字倒是挺贴切,一路上他的话并不多,无论你如何跟他开玩笑,他总是友善的一笑,透出超乎年龄的少年老成。

车子依然在崎岖的山路上喘着粗气,王生开车特别的专注,甚至应该说是有点紧张,虽然他有二十几年的驾龄。但他也有他的许多规矩,晚上不开,雨雾天不开,荒野弯路多时不开,

下午三点了,我们应该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老王提出要休息一下,也好,我们几个刚好可以去方便一下,倾城也想下来,在我们的苦劝下,尤其小童语重心长的告诉她:“荒郊野外的,万一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多不好。”

为了避免“不干净的东西”,倾城只好一个人气鼓鼓的坐在车上,我们都跑到树林里去解决“不干净”问题。

“啊——————”

当听见倾城的高分贝尖叫时,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纷纷冲出树林,跳过路基旁的石头来到路面,竟发现这辆通人性的已悄无声息的载着倾城滑出了二十多米,我们赶紧往前追去,追了四五十米,我先一步打开车门跳上车,睬住刹车,倾城吓的已满脸泪痕,一把抓住我的袖子,抽泣不止,我一边安慰她,一边找纸巾替她收拾残局,第二个冲上来的竟是生生,随后大家都赶到了。

“你们这是存心害我,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车上”倾城愤懑不已。

“原来这车还真通人性,居然想和你私奔。”小童调侃道;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我说;

“也许才刚刚开始。。。”老王回头看着刚才跑过的路,我们这时才发现这一段竟是上坡,虽然角度不大,但确实有点邪门。

我们的欢笑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

而且不知不觉四周已雾气弥漫,倾城惊魂未定,往我身边又靠了靠,小童拍拍老王的肩膀,按老规矩,示意他来开,但这次老王坚决的拒绝了,车子抖动了一下再次启动。

还好除了莫名其秒的浓雾以外,我们并没有碰到别的什么东西,车子继续平稳的向前进发,但我们却难得的都陷入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王却好象越来越紧张,我有点诧异。

这时,车嚓的一声停了下来,小童刚要问,老王头扬了扬头,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倾城,我们都明白了老王的意思。

因为我们又看见了路边的那块石头,之前小童还开玩笑说是想把它弄回家作摆设,而且我们就是从这块石头边跳下去追车的。

我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我看了看时间,刚好四点。

我们第三次回到这块大石旁,王生的双眼已变的血红,几近疯狂,在他要启动第四轮冲击时,小童抓住了他的手,

“换我吧。”王生这次没有坚持。

“我们该停下来商量商量。”我看着王生,我感觉到他的手有点发抖。

“爸爸,蒙克叔说的没错。”生生第一时间支持了我,他应该没超过14岁。

车子在第一次停顿的地方再次停了下来,周围除了雾还是雾。

倾城竟然睡着了,泪恨却依旧横在脸颊。

“我想我们碰到了鬼打墙,好象是陷入了一个迷界。”我一边看着倾城,但没有叫醒她。

“是迷界。”王生抬起头,“因为之前我们走过的路,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不是幻界,更不是限界,限界往往只能对付一个人,范围也很小,通过限制你的视野来限制你的行为,它不形成任何幻景,而我们进入的是幻景和实景交织的迷界。”老王恢复了平静。

“或许在我们发觉之前已进入界域,我们认为真实的其实都是幻景。这里或许是迷界也或许是幻界,甚至结界!”小童有点不置可否。

“鬼打墙并非一定有恶意,用幻界有点奢侈。”我笑到,“不过没想到好象大家都很了解这些。让我们来分析一下:鬼打墙的用意不过三种:第一予人警示,让你知难而退;二困人阵中,往往是延缓时间,不让你参与某事;三为人引路,带你去别的地方。”

“如果是第一种,是不是我们往回开就可以了?”生生呛出一句。

“也许是。”谁能知道。话音未落,小童已掉转车头。

是的,摆脱当前的困境是当务之急。我们的车象倒放的录像带急速的又缩回了浓雾中。

如果刚才有个人一直站在这块大石头旁,我想他一定会笑的前仰后合。因为我们又回来了。

我们象一群被玩弄的小丑,转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又回到了原地。

也许我们注定无处可逃,但这一切有点来的过于突然,不知道起因,过程和结果。

我看着小童和王生,我突然感觉看到了一点亮光。

“迷界的幻象因何而来?”

“应该是现实存在的加上我们的视觉幻象,它不如幻界会联系到你的各种感官和你内心的映射。”老王好似曾经经历。

“也就是说它仅仅是视觉幻象,只要我们突破它,就可以突破迷界!”

“如何突破”

“我记得在我们第一次停车的前面一点,有一岔路,但具体位置我记不清了,现在虽被迷界封闭,但我们并无其他感官幻象,我们可以用触觉,

听觉和除视觉外的一切感觉,只要找到分岔点,我们就可以突围而出。maybe。”我不是很自信。

“不必。”小童象想起了什么,在背包里鼓捣了半天,突然掏出一个奇形的眼镜,“也许它可以帮我们。”

小童迅速的带上眼镜。随即又摘了下来。“很遗憾,去雾镜也无法突破迷界。”

我们又一次陷入失望,也许我们只能安排一个人下去探路了。

“但是,它可能将能见度提高了一米,我看见了那该死的岔路口。”我们重又看见小童灿烂如童真般的笑容。

“噢——“我们一片欢呼,惊醒了睡梦中的倾城。

在我们的欢呼声中,我们的“公车”在带着奇怪眼镜的小童驾驶下,象子弹般沿着岔路飞离“迷界”。

我们的车仍在狂奔,是恐惧,是无助,也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月光穿过树荫再次如水把泻下时,我们似乎又到了路之尽头。

我看见,我看见了我二十年前我离开,准确地说应该是逃离的地方,我又看见了那巨大的拱形门洞,两扇铁栅门遥遥欲坠的歪在两边,

在大家还在辨认拱门上面残破的字迹时,我已明白————我又回来了。

我对这里有着复杂的情感——怀念,恐惧,无奈,疑惑......

车没有停留,悄无声息的开了进去,在前面的一块空旷地停了下来。

我第一个跳下了车,二十年虽然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是我还是惊讶于它的变化,以前校门两侧成片的梨树已荡然无存,到处杂草从生,我们站的地方以前是一个标准的200米田径场,现在已无法辨认,只有傍边一两个只剩下水泥立柱的篮球架还依稀可辩。

最让我惊讶的是,这一大片近2000亩的地方竟然荒芜了。

但是所有以前的房子都一无例外的依然保留着,除了更加破败外,没有看见新的建筑,新的设施,这里的时间似乎已经凝固,我有一种错觉,时空又切换到了20年前。

我摇摇头,看见王生大张着嘴,一幅被虐待的表情,我有一种感觉他一定曾经到过这里。

我们走到以前的办公楼前,门前挂着他各个时代的招牌:

“*劳动大学”

“xx蚕桑学校”

“xx技工学校”

最新的一块招牌是:联合国粮食署xx援助项目工作站

在招牌的旁边竟然还歪斜的画着几个符咒。

办公楼再往西,就是我的家了,幸好路已被野草和灌木隔断,让我可以有理由不去重温旧居。

一回头,看见倾城他们几个都在我身后,盯着我看。

我笑笑:“干嘛?我们走吧。现在7点多一点,这里到龙虎山只要1个多小时。”

“走不了了,车没油了。”小童有点沮丧,“我们的燃料都在之前的兜圈时耗光了。”

天呐!为什么所有的巧合偏偏在这里发生?

刚冲出迷界,却来会来到这里,而刚要离开,油又没了!

这果真是巧合?

我感到恐惧,我想离开这里,我抱着头并用双臂夹紧脸颊,,这时候我没有听到大家在说些什么,但我却又一次听见了如同当年的天籁奏鸣曲,此起彼伏,但它现在只会让我发疯,它象千万个人躲在阴暗里一边窥视着你,一边窃窃私语......

“除了在这里过一夜,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小童拍拍我的肩膀,

看着我的异态,他们竟没一个发问,他们知道我想说的时候会告诉他们的。

倾城忧虑的看着我,终于忍不住发问:“没事吧?蒙克。”

我笑了笑,:“我来过这里,走,我带你们去找住的地方。”

我记得主干道往下走两三百米,有个大礼堂,那里应该是个合适的安身之所,我们从车上拿下睡袋等必需物品,沿着刚才进大门的方向往下走,没走多远,我们都看见了礼堂,它在夜幕下看来还是那么坚固,我想今夜它足以为我们遮风挡雨了。

这时月光姣洁,我抱着东西,下意识的回头看看有没丢下什么,我突然发现进来时敞开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紧紧的闭合在一起。

夜的好处在于它可以掩盖很多东西,也可以让你无法象白天一般一目了然,而是让你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的看清事物。

因为这时我们已经看见了来这里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他从大门方向走来,背驼的很厉害,感觉整个上半身已和地面平行,也许正因为此,我们刚才并没有看见他,门,无疑是他关的。

“你们也来了。”然后是长长的喘气声,但我更觉得那是一声叹息。

“老人家,还有谁‘也’来了.”倾城虽然人甜嘴很甜,但对他老人家却不起作用。

他依旧低着头往前走,“蒙克,你臭小子也来了。”

我同时也认出了他,“金爷爷,蒙克这臭小子向你问好!”

金爷爷突然咳嗽起来,在剧烈的咳嗽声中我听出了笑意,在这一直让我恐惧的地方我第一次感到一丝温暖。

“金爷爷,这里怎么荒废了。”

“唉......”

“金爷爷,金子呢?”金子是我少时的玩伴,比我小一点,金爷爷的孙女。

“金子,噢,她也在这里。”

“金爷爷,这里就剩您了?”倾城轻问道。

“谁说的,这里的人都在,谁也没走,走了也会回来!”金爷爷声音一下子变的高亢,瞪了倾城一眼。

吓得倾城再也不敢开口。

“金爷爷别生气,我们路过这里,车不能跑了,想在礼堂住一夜。”

“路过?......去住吧,孩子,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你的车在哪里?”

我们向操场指去,但是操场除了草就是灌木,车子在短短的五分里不翼而飞。

倾城急了刚想冲过去找,王生一把拽住他,“别去.”

“可是。”倾城不甘心。

“是的,它一定还在,只是明天再去找。”我说,

金爷爷看了王生一眼,一句话没说,径自回了礼堂边的小屋。

我们推开礼堂的大门,一股浓烈的尘土味扑面而来,这里也不知多久没来过人了。整个大厅空旷安静,横七竖八的阴影应该是杂乱堆放的桌椅,我们不敢在这里过夜,空旷的令人心悸。

我们找到夹层的小放映室,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这里还算干净,没什么杂物,只是几架发映机,高高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不知会是何时的下一场放映。

虽然我们带了不少野营用具,但一路上几乎没用过,今天总算用得上了,我们一边整理各自的东西,一边咬着面包饼干,同时口齿含糊的互相开着玩笑,一阵鸡飞狗跳的忙碌后,我们所有人都钻进了睡袋,这一天下来大家都累得不轻,小童抢先发出了鼾声,其他人也意识模糊起来。

我透过窗户,又看见了月光中摇曳的树影。

希望今夜一切顺利。

“蒙克,蒙克......”

这时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

谁?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我竟然做不到,我挣扎着想起来,但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把我困在睡梦中,我又急又气。

“我们又见面了,谢谢你。”一个女声从天际飘来。

“你是谁,让我出去。”我徒劳的挣扎着。

“你睡吧。”

可能又是个梦。

我渐渐安静下来,但却感觉周围的一切突然运动起来,飞快的向后推缩,我想努力抓住点什么,但什么也没抓住,不知过了多久,好象又停了下来。

“蒙克,蒙克......”

又有人在叫我?

我试着动了动胳膊,刚想起身,一只手捏住了我的鼻子,“懒虫,还不起来。嘻嘻。”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是金子。

我发现我躺在自家的床上,爸爸妈妈已经上班去了,我赶紧看看床尾,什么也没有,难道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我看着金子,我决定把昨晚的事告诉金子。

“金子,我昨天做了个很可怕的梦,不是梦,是真的,我昨天晚上看见有个人躺在我床上,后来......”

讲完了,我盯着金子,

“金子,你相信吗?”

“蒙克,我相信。”

“谢谢你!”朋友就是这样产生的,从这一刻起,金子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我知道讲给大人听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因为他们只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他们总是缺乏想象力,他们唯一会做的就是在你兴高采烈的做一些事情时,大声的喝止你,并拒绝听你的申辩。

“可是,她还会来吗?”金子仰起脸问我。

“我不知道。”

“蒙克,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去年有一个阿姨也住在你这间屋子。”

“这算什么秘密。后来呢?”

金子小脸涨的通红,“人家还没说完呢,后来听妈妈说她死了,我见过她的,好漂亮,,她的头发好长好美,白衣服,绿裤子......”

“她怎么死的。”我打断了她,

唉,为什么小女孩说话总是这样跳来跳去,而且最终都要联系到衣服上。

“她自己让自己死的,好吓人的,她跟我很好的,许阿姨还特别爱干净,我知道她一个秘密......”

“你怎么那麽多秘密。”我觉得这新交的小邻居很有意思。

“真的,她本来让我替她保密的,”金子对我的取笑有点生气,于是决定再度披露一个秘密,“阿姨特爱干净,有一次我看见睡觉都穿着袜子呢!”

我正要再问下去,突然感觉整个空间晃动起来,金子,房子,还有我的家一下变的越来越模糊,我的身体也剧烈的晃动起来......

“蒙克,快醒来,快——”

我一激灵跳坐起来,小童正压低声音一边叫我一边抓着我的胳膊摇晃着。

“怎么啦?”

“嘘——”小童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我看了看时间,刚好子夜12点,但放映室内却好象好象......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惊奇的发现那台破旧的放映机竟然已工作起来了,发出有节律的卡塔声,看不见谁在放映,但机器不紧不慢的转动着,随着它的转动,光影一次一次的在房间里变换着,照在墙上,地上,我们的脸上,王生也醒了,倾城和生生依然沉浸在梦乡中,不知今夜他们是否有个好梦,但一圈一圈在他们脸上闪过的光影已告诉我们今夜可能又是一个梦魇。

一束刺眼的光束从放映口一直照到礼堂的大银幕上,现在正在放映文革其间很流行的一部电影:《决裂》,里面的人物不是紧绷着阶级斗争的神经就是裂开大嘴毫无心计的笑,虽然拷贝有点旧了,但是放映的效果居然还不错。

我从放映口向下望去,虽然下面光线很暗,但我还是看见了座位上的人头攒动,我吓了一跳,我现在才明白为何他们如此不安,下面不知何时冒出了上百人在安静的看电影,而且我们来时杂乱无章的桌椅也已摆放的错落有序。

王生,小童安静的等我看完周围的一切,用眼神向我询问喜欢鬼故事请加我的账号六六五五四四。我无奈的耸耸肩,也许我们能做的只能是静观其变吧。

电影好象快放完了一卷拷贝,银幕上闪烁着一些不知所云的无关联图案,最后变成一片空白,但放映机扔在不知疲倦的工作着,观众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是一片椅板的翻动声了,中国的观众向来有这样习惯:宁可提前半小时来,但决不推迟一分钟走,除非另有节目...

我看见在银幕前方的台上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台下好象开始有些骚动,小童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变化。

“许丽,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一个浑厚的南中音在礼堂回荡。声音是从两个身影之一发出的。

“没关系,童野,既然我们能来,就可以去面对这一切。”一个女声同样来自那里。

“爸——,妈——”我们听到了最凄历的一声喊叫,

最意想不到的一幕在眼前发生。

小童从背包里抽出一样东西,踹开大门,急速的向礼堂冲去。

所有的观众机械的转过身体向后看,我们也同时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所有的观众都是鬼魂——

有的只剩下一个骨架,骷髅里闪着荧光,

有的身上还残留着一些腐肉,挥动着残缺的双臂,

有的脸部看来还差强人意,但胸部张着巨大的窟窿,血液正缓缓的流淌下来。

他们同时转过身来,缓慢而又坚定的向小童扑来。

小童在我印象中并不是非常胆大的人,但这时无论是我,王生都可以为小童作证,他无所畏惧......

他疯狂的向台上冲去,用手中的电棒击打着如潮水般涌来的鬼魂,一边高呼着“爸爸,妈妈”,一边挥舞着双手拨开障碍往前猛冲。

我不知该如何描述当时的景况,一边是被突发情况惊的呆若木鸡的我和王生,一边是同样惊讶的台上的两个身影,一边是与小童殊死缠斗的群鬼,夜,在小童的一声惊叫中打破了平静。

我们无法体会小童这艰难的几十米,事出突然当我们反应过来已无法向他提供援手,而台上的人看来连自身也难保,更难帮他脱离险境,最后的这5米也许将会是他永远无法到达的终点。

就在我们手足无措时,我们突然看见一个黑点以闪电般的急速顺着放映机的光柱向前飞去,我们看见一个小鬼的脑袋如花般绽放,小童顺势跃上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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