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此人久病体弱,若不好好休养,恐人寿难永。”
“怪不得他被强留襄阳反应如此之大,竟然破釜沉舟直接给陛下写疏奏,想是怕客死异乡啊!臧继,文杨对左沐安的指控,你如何看?”
臧继翻开相关案卷,道:“在襄阳之时,赵雷因文杨之故对左沐安详查过,并没有查到什么,除了怀疑,文杨并无任何实证。我们总不能因一个秉性卑劣之人的指控而浪费太多的时间精力吧。这样对左沐安确实有些不公,我看他病骨支离,也有些不忍。”
“作为一个断案者,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和公正,切不可意气用事,心中不可预设立场,你对左沐安,似乎过于同情了!”
“大人教训的是。”臧继敛眉受教,后又问道:“张霸之案,我们还跟进吗?”
“两城已重归荆州辖下,之后便是他州牧的内政,我们就不去讨人嫌啦,让地方廷尉府留意一下便可。”
一州之长,封疆大吏,赵雷自然不喜欢有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指手画脚。晖鸿知道,若直接派人介入地方政务,大概率是表面上被当个菩萨般供着,内心里盼着早日送神离开。
年前,晖鸿接到了刘玄与张霸合谋占领襄阳樊城的密报,王莽大怒,派人调查,才知两地果然秘密易主。随后赵雷和文杨出手,以平白水之乱为由,陈兵樊城附近,之后,一举拿下两地。赵雷调查回报,张霸为自己的谋逆虚张声势,对外谎称刘氏孙刘玄合谋,刘玄并未参与,南阳刘氏忠于新朝,其心天地可鉴。
因在徐乡侯案中,王莽对刘氏一族手段严苛,虽收到了效果,但却导致部分老臣离心,故而,王莽不想再次大动干戈,清洗刘氏,见赵雷证据充分,又言之凿凿,便未曾追究被牵连进来的刘玄。晖鸿略知此事经过,陛下都如此信任赵太守,廷尉又何必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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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轻些……明亘……不要……”一阵阵婉转的娇呼声自荆州太守大人的书房内传出,不禁让人遐想蹁跹。
一人匆匆前来,应是有事禀报,刚入院便被护卫拦下。
此人听到屋里传出的隐约的声音,心中了然,便打趣道:“这大白天的……倾夫人入府都一年半了,还是这般盛宠!”
“去,别仗着大人信任,不知轻重。”护卫笑骂。
约半个时辰之后,屋里方渐渐安静了下来,又等了一会儿,护卫禀道:“大人,苏亭求见。”
苏亭入屋时,屋内一派红袖添香的温馨。年轻美丽的女子右手持墨锭轻轻磨动,左手托住右腕,那方三足琉璃砚中墨色油亮。
“何事?可是南阳有消息?”
“是,”苏亭双手奉上一木制锦盒,盒盖之上有一蜡封的竹筒,“刘家主的亲笔信,还有他孝敬大人的端午节礼。”
“他倒是知情识趣得很!”赵雷取出信笺,边看边道:“你先下去吧,给他传个话,让他放心,我既然应了他,便会保他。”
“是!”
苏亭出门时,亦知情识趣的将门掩好。
“大人,”倾夫人放下墨锭,从赵雷手里拿过狼毫,随手在赵雷所绘的山水上添了几笔。
“调皮,”赵雷果然极宠这位如夫人,见画作被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握住了她的手,将她随意的涂鸦化为山水画中的一景,“倾雾,唤我明亘,我喜欢听。”
此女,竟是紫竹轩里令王小少爷念念不忘的花魁——倾雾,不知何时入了荆州太守府中。
“明亘,你为何要助刘玄脱身?”
“自然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赵雷打开锦盒,黑色绒布之上,摆着五串材质各异的珠串,他拿起鲜红的珊瑚手串,套在美人白嫩无暇的手腕上,“刘玄与张霸合谋之说只是传言,并无实据,刘玄在南阳根基很深,若要动他,必会伤筋动骨,树敌之后,难道还能指望长安帮我平乱吗?最后劳民伤财,还是要我荆州来承受,而且,刘玄与我多有往来。就算他有恢复他刘家祖宗基业之心,与我也不算坏事。”
“明亘!”倾雾吃惊的抽回手来,双眼圆睁,美目中宛若碎星闪烁。
“别怕,”赵雷轻轻安抚,“刘玄此人志大才疏,若真有那日……我也有掌控他的手段,若他没有那个命,我就舒舒服服的做我的荆州太守,必然保得你一世无忧!”
十日很快便到,廷尉派出去调查之人一无所获,再次审理文杨之案时便非常快捷。文杨及他的亲卫三十余人被判斩立决,三日后行刑,另有近五十人流放到交趾服苦役。
行刑之前,司马洪去见了他一次。直言问他为何背叛司马家,究竟是攀上了哪里的高枝?把文杨问得一脸懵逼。
许是生存无望,文杨直舒胸意,将入赘多年来的委屈吐了个痛快,翁婿两人推心置腹的畅谈了半宿,一一印证近来发生的事情之后,两人都觉得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局里。
离开之前,司马洪拿出了和离书,日期却是在文杨调离襄阳之前。
“文杨,你签了吧!再过几年,小媛就要及笄,我想给她找一户好婆家。”
文杨笑了笑,终有泪溢出眼眶,“我岂非……岂非,孤魂野鬼一个……”
“你若签字,我会给你儿子安排一个好的出生,这个交易你觉得如何?”
“请司马大人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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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牢中见到左沐安,似乎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比之在襄阳时,左沐安瘦得有些厉害。他隔着栅栏,冷冷地看着待死之人。
“为了锤实我害你病重的指控,侯爷对自己真是狠心啊!”文杨冷笑道。
“午夜梦回,长寿岛上枉死你剑下的亡灵可曾入梦?”
“是你?设局害我!是你!”文杨本极为聪明,此时,如醍醐灌顶一般的清醒:“你和张霸果然是一伙的,你在长寿岛为张霸逃离出谋划策,拖延时间。被我带至襄阳后,为了脱身,又让人假冒张霸,将我引开。再以宏泰村的事引我夫人前来,让我成为司马家的弃子,最后又特意让我看到了张霸,使我疑心司马家……哈哈哈哈……左侯爷好计策!多少高官重臣竟然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想多了!”绍渊淡淡的说,“你有今日,都是你无故屠戮,有伤天和,报应不爽,与他人无尤……你这般的冥顽不灵,真是枉投为人……去地狱给他们赔罪吧!”
“害死他们的是你和张霸,若非你们藏身长寿岛,他们怎么会死……哈哈哈哈……”文杨神经质地对着左沐安离去的背影,吼叫着。
死牢中的狱卒见多了行刑前发疯的犯人,视若无睹。故而,文杨夜间叫嚣着要见晖大人的请求,只是换来狱卒的几皮鞭。
绍渊在见文杨时,司马府中的书房内,气氛有些凝重。
“老爷的意思是:这次我们都做了别人的棋子?怎样的高人能布下这样的一局棋?”
“连弩的来源查到了吗?”
“没有。”
“再查,静儿收到的信、沿途拦截你们的人、最后助你抓住文杨的高手,那些从襄阳过来的证人……还有左沐安!”
“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