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沐安重病的消息因左家不遗余力的请大夫而很快被大家所知,第二日便有关系较好的上门探视。
凌老、孙老、尹归等几人陆续来过。
服了张先生的药后,绍渊其实恢复的还是较快的,可能是想让病人充足休息,所以他药里安神的成分较多,几人来探望时,绍渊大多昏睡,无忧在边上接待,自然是充分领会贯彻绍渊的布置。
几人听了无忧描述的被夸大了的病情,又看到左沐安昏睡不醒,喉间的痰鸣音时高时低,偶尔吐出的痰液里可见血丝,难免唏嘘这左家公子才回左家便病重至此。
通过任勋,晓风已经缀上了生子,他轻功好,人又细心,只悄悄跟着,并未惊动他。
柳辰追查千里香和夕颜,也有收获,发现了府里厨下一个叫丁香的粗使丫头有些嫌疑。
每个来探望过绍渊或者对左家之事比较感兴趣的人,都在左家调查的范围内。
几路齐出,各种消息纷沓而至,有真有假,当然无用的消息占了大多数。
抽丝剥茧的从大量信息中提取有效信息是绍渊最擅长的事,但其他人都要他安心休养,不许他多费心。于是,新婚的无忧便一直呆在了绍渊的房中整理各种消息,拿不准的再看绍渊的判断。
第三日,公孙述携夫人亲来探视,黑袍男子扮成亲随一同前来。摧息凝木香引出自他手,第三日是病症全面爆发的时间,他自然要来看看。
这日晨,绍渊服用了可引起心疾症状,但对身体并无太大损伤的药物,刚派人去请张先生,门口便通报太守大人来府。
公孙述进屋时,绍渊已有些心悸,任勋在榻边端着茶杯。黑袍人闻到自他身上传出的微不可闻的木香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小勋,茶凉了,你去厨下把秋梨枇杷端过来,一路不许假手他人!”无忧把任勋遣了出去。
因为不知道暗中之人是谁,每天有人来探视时,任勋作为诱敌工具人,总要带着木香挂坠出现一下,但又怕木香对绍渊不利,所以露个面便会离开。
“兄长,沐安无法起身,失礼了!”在无忧的扶持下,绍渊在榻上坐正了身体,声音低哑的道。
“沐安说哪里话?”公孙述几步上前,从无忧手中接过绍渊,扶着他慢慢靠坐在软枕上,自己顺势坐在了榻沿,握着绍渊的手,“沐安究竟怎么了,几日不见,怎病重至此?”
“我自小体弱,都习惯了!”绍渊自嘲般笑了笑,“兄长,这次突然病倒,我有些不详的感觉,万一……万一,还请兄长能照拂左家,照拂无忧!”
“沐安说哪里话,你这么年轻,会好的!只是,你的手怎么这样凉!无忧,让人弄个铜炉过来,再去请张先生!”公孙述兄长的感觉特别对,吩咐道。
“兄长,沐安一早便觉得不舒服,已经派人去请张先生了,应该快到了。”
绍渊突然又是一阵咳嗽,人根本坐不住,他张嘴想说话,却只传出越来越激烈的咳嗽声,只得勉力对无忧做了几个手势,又对公孙述抱歉的笑了笑。
“兄长,沐安担心病气冲撞了您,您去外间喝茶吧!”
公孙述看到左毅的儿子体弱难支的样子,正心中暗爽,不愿离开,想想又怕被人发现端倪,道:“好,我去隔间坐坐,等张先生来诊过了我再走!”
张先生匆匆赶来时,绍渊心疾的症状已非常明显,气息不稳,唇色发紫,胸痛难忍。
“怎会如此?病势比我上次来时加重了许多!”匆匆诊脉后,老先生急道,“你这两天都做了什么?”
绍渊蜷曲在榻上,已无力回答,苏顺道:“一直按先生的吩咐用药休养的!不知为何,不见好转。”
“他这里堵了口瘀血,帮我扶好他。”老先生右手虚握,在绍渊背心以巧劲一拍,一大口和着痰液的瘀血突兀的喷了出来,把大片地板染红,触目惊心。
苏顺和张旭忍不住叫出声来,“公子!”
隔间的公孙述听得动静,推门又进得屋来,看见地上的一滩血污和榻上明显已失去意识的左沐安,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窃喜的表情。
“张先生,这是怎么了?”
“都别急,我来施针!”老先生没有回复太守大人的问话,沉声道。
“兄长,今日府上太乱了,还请兄长先回去,等沐安好些了,我和他一起去拜谢兄长。”左无忧对公孙述道。
“也好,你们照顾好沐安,我就不在这里添麻烦了!夫人还在清屏房里,你陪我一起去喊她!”说完,他对长随使了个眼色,道:“你就在外间等我。”
长随在院里,远远的看见任勋过来,他无意的走着,与他擦肩而过,然后行至正门旁肃立,等着自己的主子。
老先生留下药方,无奈的对无忧说:“左公子的病情突然恶化,老朽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唉……如果现在还有朱果就好了!”
回府后,公孙夫人把自己从公孙清屏口里听到的左府情况都告知了自己的丈夫,最后道:“左沐安是不是真的快不行了?左无忧两天都没有回房睡觉,只匆匆告诉清屏左沐安病重。此人如此薄命,果然不是良配!”
夫人离开后,公孙述和楼七又立到了书房内山水画的墙前,挑眉示意黑袍人。
黑袍人咧嘴一笑,右手打开,一枚小小的木质挂坠安静的呆在他的掌心,散发幽幽香味。
公孙述一努嘴,黑袍人将挂坠置于烛火之上,一会儿便化为了灰烬,余香也都散于空气之中,风过无痕。
“哈哈哈哈,左沐安到死都不会知道,他究竟为何突发旧疾,如此来势汹汹……就像司徒镇那个蠢货一样!你觉得左沐安可以撑多久?”
“有张先生在,如果左家不计成本,用上各种灵丹妙药,撑个两个月没问题,不过是苟延残喘,受尽痛苦罢了!”
“好,如果不让他受尽苦楚,怎么对得起我们这十多年所受的折磨!”公孙述突然面孔有些扭曲的说,“当年的事,与左毅何干?要不是他多管闲事,我们一族怎会只留下这么几个人,遮遮掩掩,苟且偷生!”
“主人!”黑袍人也有些激动。
“下一个就是冯异!哼哼……他还有三日便到大邑!”
左府,绍渊当晚醒来,瘀血吐了出来,又沉沉的睡了小半天,引发心疾症状的药效也过去了,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再不是上午垂死般的青灰色。
“小勋,你好好想想,挂坠是怎么不见的?”
“无忧大哥让我去厨下端秋梨枇杷时,肯定还挂着的,等客人要离开时,我从厨房端了汤碗来房间,然后就没有了。”任勋道,“我肯定没去过别的地方。”
“中间碰到哪些人?”
“厨娘?不对,她和我隔着灶台,除了你们几个……还有一个人,是那个客人的随从,我端药过来时,他与我擦身而过!”任勋边想边说。
“公孙述的人!难道……”柳辰。
“柳大哥,那个人是个高手,气息绵长,点尘不惊,我觉得他的身手可能在你之上。”苏顺道。
“公孙述!有点意思,柳辰,其他的线索不要放松了,好好查一下,究竟是那个人利用了公孙述,还是,就是公孙述要我死,实在太有意思了!”绍渊缓缓道,“如果是公孙述的意思,究竟是因为宿仇……还是因为……无忧……”
“公子,怎么可能是因为我?”左无忧被吓得不清。
“两家联姻,同气连枝,我觉得公孙述有途径知道我承袭候位之事,如果他动了歪心思,想要光明正大的吞了左家,我便是绊脚石啊!我死后,你便是左府唯一的主人,对他这个妻兄自然仰仗,以他的手段,左家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绍渊轻声的说,“当然,无忧你不要多想,这个猜测是我们面对的最简单的局面,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会更复杂,更难应付……公孙述的身份也许有问题!柳辰,再查!”
“是,少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