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绍渊在柳条里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与以往卜卦的反噬不同,他这次没有发烧,心里便有些高兴。师傅说过,反噬的症状会随着自己能力的增强而逐年减轻,此次没有反噬,是不是也说明自己又成长了。
“绍渊,觉得如何了?”泠易一直在边上守着,看到他坐起,关心的问道。
“大哥,我这次没有发热,是个好现象呢!”
“绍渊,还是让仲先生来一趟吧!”泠易拿出一块沾血的丝帕,递给绍渊“这是你昨天吐的,绍渊,你……”
昏睡前满眼的血红色和哀嚎声又突然出现,绍渊只觉心口又是一阵绞痛,脸色陡然转白。
“苏顺,快去华仁堂!”泠易对门外喊道。
绍渊抓住泠易的手,制止道:“大哥,不要,没有大碍,我还有点事,等我办好了再去!爹爹来了,就不许我管了。”
见绍渊神色坚决,泠易无奈听从。
苏顺昨日自黑石岗带回的东西都整齐的摆放着,绍渊将写满各种符号和文字的布帛一一打开,开始整理。
紫薇星辉所示方位过于空泛,其实意义并不大,得到司隶,徐州,荆州这三个地名,只是可以着手安排些人过去有针对性的打探消息。
给无忧的信比较好写,绍渊将紫薇星辉所对应的位置尽量的推算得更具体,把大致范围告诉了无忧,让他安排人过去,荆州的位置挺巧,居然就在南阳郡附近,绍渊的家乡。
西域之战的卦相,却是非常惨烈,绍渊不得不又去面对那漫天的血色。
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此局的关键之处在哪里?
……
脑中飞转起来,卦相中血色最浓郁之处,对应西域所示方位应该是西域都护府附近,本应是朝廷掌控最有力的范围,难道会有什么变故吗?
叛变?
伏击?
……
卦相太虚,信息太少,实难决断!
“让彦青进来!”
彦青之前在关外呆了有两个多月,出了玉门关,经白龙堆,山国,焉耆,到达龟兹,然后再原路返回,西域都护府就设在焉耆附近。
绍渊又让彦青把两个月的所见所闻详述一遍,捕捉着有用的信息。
待他把准备交给风枞的几封信写好时,天色已晚,“彦青,明天你带人去送连弩时,把这些交给风枞,再告诉他,王骏还有三十的亲卫藏在先锋营中,让他替林炜找出来,领头的人,风枞在竹园外和他交过手。”
彦青分别将给无忧和风枞的信笺收好,看了看绍渊的脸色,担心的说:“公子可是乏了?我让人把晚膳送进来!”
“好,你先把无忧的信传出去,再将近几日收到的消息整理好,拿来给我,让苏顺进来吧。”
晚饭之后,绍渊撑了两回桌子,竟已无力站起,整个身子仿佛被抽空,心中哀叹一声,又要被爹爹骂了,只得无奈的道:“小顺,扶我过去!”
“长安可有消息传回?”躺在榻上后,绍渊并无睡意,他此刻的身体和精神仿佛是两个极端,身体极度疲乏,精神分外清明,心中牵挂刘秀,难免又思虑起来。
徐乡候反莽的消息不知有没有传出?
长安会如何处置此事?
其余的刘氏宗族会不会受到牵连?
……
“昨日确实收到一封长安传书。”苏顺犹豫的说。
绍渊心急,想要坐正些,身体却并不听话,只得复放松下来。
“公子莫急,不是刘公子的消息,是解忧的。”苏顺赶紧回话。
“上次传信说,新帝又开始甄选美人入宫。昨日我们才知,解忧也入了宫,颇受恩宠……”
“怎么可能?解忧才多大啊!不是说甄大人夫妇对她颇为爱重,怎么舍的……这甄邯,真是该死,竟然拿女儿去换前程?”绍渊气极,不等苏顺说完,打断了他,可才说了几句,便喘息了起来,喉中又隐隐有铁锈味。
“公子别急,”苏顺将绍渊扶起些,边给他顺气,边说:“是解忧执意入宫的,甄大人差点气得和她断绝关系,也没有拦住。”
绍渊调整着自己的心绪,喘息渐止,又静躺了一会儿,等气力恢复,道:“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我不要紧。”
“解忧查到,在平安堂门口使林嬷嬷身死的贵人是宫里的王美人,她觉得只有入宫才能报仇,故而在新帝大选美人时,瞒着家人成功入宫,等甄大人知道时,已经来不及了。按时间来算,她入宫已有四个月,颇受王莽恩宠,无忧也是才知道此事。”
绍渊闭上了眼睛,脸现悲悯之色:“嬷嬷,嬷嬷……解忧还是个孩子啊……那王莽,已是垂暮之年……”一滴泪顺着绍渊的眼角滑出,脑中浮现出解忧微黑的俏脸,脸上似乎永远带着害羞的微笑,这个自强院里唯一的小姑娘,一直默默的给旁人带来温暖,“解忧……解忧,我予你解忧之名,哪里是让你这样为我解忧啊!”
“公子!”苏顺担心的喊了声。
绍渊睁开了双眼,眼中深潭微漾,没有说话,只轻轻地笑了笑,可笑容中满是无奈悲凉,他示意苏顺继续说。
“蒙义已顺利脱了徐乡候府,青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新帝对刘氏宗族一直心存忌惮,想是会有防备的,不过没有确凿证据前应不会随意处置。我们给刘公子的传信,按时间算,应该已到长安阴家店铺,此时安排刘公子离开长安,时间还是很宽裕的。三天前收到了临山居的消息,家里一切都好。”
“此间事了,我们便回去。”
当晚,泠易还是让人把仲世清请了过来,绍渊睡得极沉,几乎可以算是昏迷,推拿行针都没有让他醒来,仲世清初时极怒,可到了最后也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
“体内空乏,气血两虚,慢慢调养吧!”
绍渊一直在柳条里住了有十天,浑身乏力的症状才消解,这段时间,大军已陆续出关,还并无交战的消息传来。和先锋营的连弩交割顺利完成,林炜在风枞和临江的帮助下,将影天秘密击杀,除去了王骏派入的亲卫队,顺利将先锋营将士全部收入麾下,又重新进行了编队,王骏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行动。
柳辰身体康复,深觉自己武力值太低,每日辛苦练习,当然一时之间也并无进步。
柳辰以大邑左家之名,通过随风,和驼帮二当家的见过几次,希望可以和驼帮合作,与西域通商,再从大月氏带回特有的金沙等物,基本谈成,之后的细节在合作过程中再慢慢商谈。
绍渊本打算将彦青留在凉州,具体负责此处诸事,但泠易说服了绍渊,由他留下。
“我观你布局,凉州应是重要一环,此处地域宽阔,通讯尤为艰难,我留在此处,将讯队组建好再回去,而你,家里还需调度,不可在外过久,先行回临山居吧!”
“大哥,”绍渊思虑再三,方道:“王骏之仇,我不曾忘,想必大哥更是刻骨铭心,但是,他是此次西征的主帅,若突遇不测,我担心局势难以把控,万一因此导致外族入侵,你我将成千古罪人,所以……”
“绍渊不必忧虑,此中轻重我自然清楚,决不会以私仇妨害大局。你对林炜的期待,你对华仁堂的期待,你对驼帮以及此地豪强的期待,我都明白,若能帮得你,我也不算白活一场,也不枉上天给我凰之子的异能。”
看着泠易微笑的脸,绍渊突然觉得他竟是那般的虚无,明明就在眼前,却似乎抓之不住,他忍不住紧紧握住泠易的小臂,“大哥放心,此战王骏凶多吉少,若他战死,我必让他死后亦身败名裂,全无荣光,若他侥幸不死,我定让他的恶行大白于天下,不得善终!此事我早已布局。”
“好,大哥信你!”
“你多久可返?”
“此地局势瞬息万变,绍渊要我如何回答?”
“为何我觉得与大哥再难相见?”
“缘来即聚,何必挂怀,绍渊通透易理,当知无须强求。”泠易有些心酸,他心中自然明白绍渊话中之意,却又故意道:“绍渊年未弱冠,我亦未及而立,你此时虽常遭病痛,但只要好生修养,少些思虑,相信必然人生路长,怎会无再见之日!”
“好,大哥保重,此处之事就拜托大哥了!彦青聪慧,可托大事,我让他留下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