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考就如同作战一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殿试迟到了这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要推迟到明年,结果突然就开始了。
大半学子都慌的不成样子,毕竟这大半年在京都,没少出入热闹之地,见了风景,见了新奇之物,也见了风花雪月,唯一没见几次的就是书本啊。
所以,殿试时候,一百人各自盘坐在小桌案后,居然有七八成人都是眼下青黑,不必说,定然是熬夜抱佛脚导致。
什么事情都怕对比,有了这些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的“病鬼”在侧,越发凸显出林安等人的出色。
衣衫整洁,脸色红润,坐姿笔直,落笔有神,可谓是抬手投足都是文人的风姿和傲骨。
别说,太学和翰林院等处抽调而来的学士们喜欢,就是明德帝也是神清气爽,多看了几眼。
林安等人同岳麓学子们,这大半年来半隐居在后山,风景好,吃好睡好,读书氛围也好,不能说一日千里,起码也是进益颇多。
殿试出题一改往年的刁钻,难得考教大越富强之路。
因为学院注重民生,岳麓学子多有讨论,这道题自然不陌生,都是惊喜之极,下笔极有把握。
待得收了卷子,大学士们当堂择选。
经过了先前的龙兴钟事件,朝堂上难得清明一片,世家夹紧了尾巴,空前团结,自然这次殿试也就不会同往年一般,才学第二,势力分配第一了。
所以,最后选出的前十人里,林安,赵三生,岳麓学子三人都在其中,占了半壁江山。
明德帝对林家一直圣眷极隆,先前林家更是冒着灭族风险,暗夜进宫,明德帝一直没有赏赐,这次索性就一起赏了。
最重要的是,林安的策论从民生角度出发,提出民富则国富,文风清正,文笔不浮华,所有学士,阁老,都是赞不绝口。
再有林家的半子,赵三生,从法的角度出发,阐明法的规范,对大越繁荣安宁的巨大作用,虽然文笔犀利,文风冷硬,但怎么看都是做律法的好苗子。
最主要是,林安和赵三生,都是未曾行冠礼,偏偏少年郎,一如清风朗月,一如插云高峰,实在是让人见之就忍不住喜爱之心。
多般考量之下,明德帝亲笔点选,林安为新科状元,赵三生为探花,榜眼则是湖州一个书香门第的嫡孙,文章也不错,但出自玉米之乡,富贵之家,行文之间免不得就有些过于完美主义,不解百姓民生之苦。
林安虽然多年苦读,对自己有些信心,但没想到会拔了头筹,自然是欢喜。
赵三生也是难得露了笑脸,岳麓几人倒也是真心恭喜。
至于其余是真心敬服,还是假意恭贺,就没什么关系了。
倒是顾天泽,家里祖母身体不好,前一段回去北茅,这次匆匆赶回应考,到底影响了状态,只取了十五名。
以他的才学,取前十也是可能的。但许是命里注定,顾家就是他的劫难,这几年虽然也已经改善很多,但每次事到临头,还是扯后腿。
顾天泽倒也看得开,同两位师弟拱手道喜。
但是最欢喜的还是周栋了,他这次居然又挂了一次车尾巴,天榜只有二十名,他又是第二十。比之先前大考时候,名次提前了不少。
他笑的简直见牙不见眼,“多亏们平日拉着我不少唠叨民生,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写!这下,爷爷可是不能骂我了,我也完成任务了,以后不会有人看着我读书了。”
林安和赵三生比他想得多,待得以后领了差事做官,上司下属,同僚,麻烦事怕是比读书更多,怎么可能轻松。
但这时候,他们可不想给周栋泼冷水,先让他高兴几日吧。
榜单当即就贴了出去,整个京都都热闹起来。
待得谢恩,出了皇宫,街路上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周山长同林大海、姚长路亲自等在宫门口,见到林安等人,赶紧把他们塞进马车。
饶是这般,马车还是被堵了好几次。
虽然明日就是跨马游街,但人人都想提前看看新状元是什么模样。
周山长带了孙子和弟子们回了周家大宅,林大海只带了林安和赵三生往村里走。
好不容易出了城,路上总算安静下来。
林大海自然欢喜,拍拍儿子肩膀,笑道,“家里人都等着呢,爷爷怕是又要开庆功宴。”
林安一向安静,但多年苦读,修成正果,也难得笑的白牙齐露,多了几分孩子气。
“这次也是侥幸,题目是我们平日多有讨论的。”
“妹妹不是说过吗,运气好也是实力。这是们平日看得多,想得多,才有今日的好结果。”
林大海难得骄傲的抬了下巴,好似多年前他还是北地一个普通的农家汉子,一眨眼的功夫,他居然是状元的爹了。
不,还有王爷的岳父,国公府的世子爷,当真是做梦一样。
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再看向一旁含笑沉默的赵三生就道,“三生啊。”
“是,大老爷。”
赵三生恭敬行礼,应声。
林大海摆摆手,迟疑了一下就道,“我昨晚同老爷子商量了几句,自小父亲早逝,只有一个寡母,相依为命。这些年,常在我们家里走动,家里也当是自家小子看待。这次高中,母亲怕是不好操持酒席等事。若是…若是不介意,我想收义子,可愿意?”
不等他说完,赵三生直接就跪倒在车板上,“义父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半点儿犹豫都没有,赵三生仿佛已经等这样的时刻,等了很多年一般,眼底都是眼泪。
“三生自小受家里大恩,常遗憾不是林家人。如今得老太爷,不,得爷爷和父亲看重,正式成为林家半个子孙,实在是三生有幸。以后,必定同兄长们一起为林家尽心尽力,若有背叛,天打雷劈!”
“快起来,快起来!”
林大海赶紧伸手把他扶起,叹气道,“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了一些。家里从来都把当自己人,收做义子,也不过是给外人看的。毕竟们以后为官,说不准谁就有坏心。有了家里做靠山,外人使坏也要掂量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