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村里村外都忙完插秧,老爷子当真吩咐下去,在猪舍里挑上几头肥猪,送到大灶堂,吃个杀猪菜,犒劳所有人了。
众人如今日子好过,自然不馋这一口肉吃,但却欢喜这份热闹,欢喜主家知道他们的辛苦。
猪舍经过这几年的改造,规模可是比初始大了很多,几乎每月都能出栏二三十头,保证村里所有老少的吃喝,额外还要供给各处生意。
相反,鸡舍那边还是初始的样子,毕竟如今周边村屯家家户户都学了冬日养鸡,卖蛋。林家不争这些小利益,只要保证学院和小学堂,还有村里老少,点心铺子的用蛋量就可以了。
猪粪储存做肥料,肥田地。鸡粪也是好东西,种菜离不开。
村里如今人口足有一千多人,加上侍卫,学子们,怎么也超过两千了。
所以,猪舍选了十头大肥猪,为了更添热闹,林保特意让人把肥猪绑了送到村口的大灶棚去杀。
小孩子们也都放了春假,自认这几日跟着送水跑腿儿,没少出力,淘气一下,家里也不会真打他们的屁股,于是就一窝蜂似的跟着跑前跑后,待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送了大肥猪去见阎王爷,他们又吓得炸锅一样跑远了,惹得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这倒是真热闹了!
很快,大块猪肉就下了锅,炖酸菜的炖酸菜,红烧的红烧,灌血肠的灌血肠,熬汤的熬汤。几十个妇人在大灶忙不开,就另外有一些端了米粮回家蒸好米饭再送回来。
正是满村猪肉飘香的时候,村口却突然骑着自行车来了两个小吏,都是青色衣衫,二十几岁年纪,一副笑脸。村人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寻了胡天明上前答对。
结果胡天明听了两句,就是冷笑让人给主子传了消息。
老爷子和老先生、包教授等人正坐在村口,吹着春风,说笑闲话儿。
包教授前几日借着赏花日的东风,可是在亲朋好友里成了大红人。京都人人都以能挤进他的赏花宴为荣,坐在桃花树下,喝着桃花酿,赏着满眼桃花,还有早早开放的梨花,蠢蠢欲动的其它花树也是郁郁葱葱,时刻准备开放呢。
文人墨客的最爱,也不过如此了。
包教授这会儿正得意的显摆着,他拿到了多少墨宝,林老爷子别的不知道,就是心疼他被打劫走得那些好酒。总觉得这些字画,换走好酒,实在可惜了。
这时,小管事突然上前禀报,贴着老爷子耳边说了几句,老爷子就沉了脸,吩咐道,“把人让过来吧!”
很快,胡天明就带了两个小吏上前。
周围闲着无事等着吃杀猪菜的村人,不知道什么事,也都是凑上前听个热闹。
老爷子敲了敲手里的烟袋锅,问道,“二位,你们是从哪里来啊?”
两个小吏笑嘻嘻应道,“回国公爷的话,我们是京兆尹衙门下商科的巡查小吏。”
“哦,京兆尹的啊!”
老爷子点点头,转而望向胡天明,问道,“天明,我这年老糊涂了,是不是皇上把我这个安国公的爵位撤了啊?”
“没有,老太爷,您是大越一品国公,三品官一下,见您都是要行跪礼。”
胡天明抬着下巴,站在林老爷子一侧,眼神冰冷的望着两个小吏。
两个小吏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意外和尴尬。他们平日常听人说林家行事随和,无论是城门口的兵卒,还是小吏或者官员,林家都是笑脸相迎。
所以,他们方才只是拱了手,没有行大礼。
不想,国公爷这会儿却是突然提起这事儿…
两人迟疑了一下,到底跪了下来,磕头行礼,“小人给国公爷见礼。”
老爷子出奇的没有请他们起来,淡淡问道,“有什么事儿,说吧!”
众人这会儿也终于明白过来,这两个小吏上门肯定是没安好心了。毕竟老太爷见到货郎都能唠上几句,谁家鼻涕娃子,都能抱起来逗逗。如此这么端了架子,一定是被惹恼了。
所有人都停了说笑,越发站的近了几步。有些手边有东西的,也都抄了起来,别管是棍子还是擀面杖,菜刀还是杀猪刀,总之不能空手啊,随时准备等着老爷子下令,就一起涌上去拿下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吏。
甚至还有人高声喊了远处的侍卫队…
两个小吏当时汗水就下来了,突然后悔他们是不是傻透气了,怎么就鬼迷心窍,接了这样的差事…
“那个…嗯,国公爷,我们,不,小人们今日过来是因为有人禀报,说村里杀猪超过了三头,但是没有禀报到府衙…”
“什么?这是什么鬼话!”
村人立刻就炸开了锅,“咱们村里养猪几年,每次杀猪都不止三五头啊,去年过年甚至杀了一百头。什么时候还要禀告府衙啊?”
“就是,这是听说咱们村里杀猪,馋疯了,跑来寻麻烦了?要吃猪肉就早说啊,寻这样的烂借口,也不嫌丢人!”
“上次就是京兆尹衙门抓了王府的管事吧,皇上不是罚了俸禄吗,这是寻了借口打击报复我们村子吗?”
两个小吏眼珠子乱转,越发害怕了,毕竟村人围的太多了,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把他们淹死。
两人极力争辩着,“不是,我们不是故意找麻烦,实在是真有这条法规啊!”
胡天明皱眉,望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点点头。胡天明就转身出去了,很快,姚永就被喊了过来。
姚永是姚家长孙,平日最擅长的就是大越律法,若不是家里出了变故,他必定也位列朝堂了。但也正因为被关在默庄几年,大越律法被他背诵的是滚瓜烂熟。
这会儿上前,听了事情原委,姚永就皱了眉头。老爷子见此,就道,“有什么话,照实说。”
姚永这才应道,“大越律法里,地方州府民律里,确实有这么一条。立法是在三十年前,那时候民生艰难,府衙禁止百姓私下杀猪售卖,就填入了这么一条。如今百姓日子富庶,这一条基本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另外这一条写的是地方州府的民律,没有说是否适用于京都附近。”
众人听得冷笑,也就是说,这条律法是多年前的法条,几乎所有人都遗忘了。那京兆尹的两个小吏怎么就翻出“这根鸡毛”当令箭,大模大样找到林家头上,寻林家的晦气呢。
不必说,背后有人支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