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岚就皱了眉头,在屋里走了一圈儿,果然就发现了娇娇留下的书信。
书信上只有两行字,一眼就能看完,夜岚却是半晌没有动地方。
“我家遭诬告,欺压乡里,叛国通敌,全家被押解进京。”
落款日期是五日前,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林家人正顶峰冒雪走在进京的路上。
在他不知道的时刻里,在他为国舍命征战的时候,他爱入骨髓的姑娘,最怕冷怕热,最喜欢吃好吃的,最喜欢漂亮衣衫,最喜欢晶晶亮首饰的姑娘,如今衣衫褴褛,满身污垢,乞丐一样被抽着鞭子,走在路上…
“啪!”
红木的书桌儿被一巴掌拍的粉碎,信纸飘飘从半空中落下,屋里再也没了夜岚的影子…
帐篷外,陈萍被两个兵卒架了胳膊往后营拖拽,陈萍的眼神恨不得把冯刘这个害她变成哑巴的罪魁祸首吃了。可惜,冯刘不在意的挖挖耳朵,完全不在把她的恨意放在眼里。
他生平最厌烦这种自以为是的女子,打着报仇的旗号,任性妄为,从来就没想过,许是她一个不慎,就会害得整个深入敌人腹地的先锋营全军覆没。
若不是主子心软,留她一命,他真想直接灌她一口绝命散,往哪个路边随便一扔。别说她来自小小的鹰扬书院,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知道她死在南夷这样的地方了,就是知道,总是她自己长腿跑来的,可没人把她强抓来。
正这样的时候,帐篷帘子却被整个扯了下来,夜岚脸色铁青的大步走出,高声命令道,“击鼓聚将,所有亲卫在此集结,战备!”
战备?
冯刘当时就跳了起来,问道,“侯爷,南夷的援兵到了?”
“不,我要立刻赶回京都!”
“回京都?”冯刘下意识扫了一眼身前身后,营地里的战利品堆积成山,南夷君臣的血还没有干涸,就这么扔下回大越?
他想劝几句,但眼见主子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是焦急,他又果断把话收了回去,转而高声应道,“是,侯爷,马上准备!”
远处的陈萍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她还想挣扎上前,却惹得两个心急拾掇马匹用物的亲兵不耐烦,一个手刀劈在她后颈上,然后拖死狗一般拖去了后营。
很快,聚将鼓就响了起来,三副将,三偏将,都迅速聚了过来。
夜岚根本不容他们多问,直接把任务布置了下去,末了把手里的虎符给了最得他信重的一个副将,也是当初一起北征过的兄弟,至此征杀南夷的所有后续之事就都交了出去。
帐篷外,出京之时的八百亲卫,经过一路征战,死伤七十有余,只剩了七百二十数,这会儿尽皆盔甲罩身,刀枪在手,背后的包裹里带了三日的食水和必备的用物。只等主子一声令下,就要奔上新的征程。
夜岚大步走出帐篷,翻身上马,几个副将终于醒过神来,其中一个忍不住扯了缰绳,问道,“侯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人动了本侯的命!”
夜岚一抖缰绳,挣开副将的拉扯,手里马鞭高高指向大越都城方向,厉喝一声,“出发!”
七百二十一人,一人一骑,踏着烈日,烟尘四起中,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留下一众将士,都是脸色不好。虽然他们不知道侯爷口中的“命”是谁,亦或者是某物,但他们征战在外,却有人在后边捅刀,惹怒了侯爷,这显见是没把他们远征军放在眼里。
“兄弟们,都赶紧动起来,这里事了,咱们也赶紧回去给侯爷站脚助威。管他是谁,动了侯爷的命,咱们就要他的 命!”
说这话的偏将是死囚营出身,北征时候作战勇猛,捉拿了两个草原王子,破例升到这个位置,但总是脱不了粗豪的脾气。平日里,其余几个正经将门或者武勋世家出来的同僚,还有些嫌弃。
这会儿却觉得他这话再痛快不过了,他们既然跟随冠军侯出征,就被烙印上了八皇子的烙印,更别说他们这一路彻底被八皇子的惊才绝艳征服,彻底归心。
主辱臣死!除了以牙还牙,以命换命,再没有任何办法能洗刷今日的屈辱!
整个大营就像被敲落的马蜂窝,彻底躁动起来。
可杀可不杀的俘虏,杀了!
可留可不留的王室血脉,不留!
所有战利品装车,运回大越!
易守难攻的城池,烧了!
整个南夷,都因为夜岚的离开,落进了更凄惨的境地。
但这些夜岚都无心理会了,一人双马,马歇人不歇,一日里基本吃喝拉撒都在马上解决了。
这般不眠不休跑了三日,终于进了大越境内。守了边城的将士们都是惊了一跳,还以为南征军吃了败仗,不曾想听到的消息居然是大破黄金城,南夷君臣尽皆授首,南夷彻底臣服。
这等大喜事,边城整个都欢喜的沸腾了,但眼见冠军侯也好,七百二十亲卫也好,没有一人脸上添了喜色。守城的将军不敢问询冠军侯,就私下问询亲卫,结果得了还是那句话,“有人动了我们侯爷的命!”
“侯爷的命?”
守城的将军听得简直满脑子问号,可也不敢再问,因为冠军侯已经开始整装,马上就要继续出发。
他赶紧让人换了七百多匹好马,牵下累废的老马,再给每个亲卫添了食水,重新送他们跑远。
早春的日阳照射在刀枪之上,反射的光冷冽又锋利,看得边城将军忍不住心里一跳。
虽然他不知道谁动了冠军侯的命,但想必一定没有好下场…
通往京都的官路上,押解林家老少的车队,依旧以每日六十里的速度前行,遇驿站住驿站,遇城进城,这般不急赶路,也不拖延。
左右后边跟着林家的后勤营,无论住在哪里,都有帐篷睡,都有热饭菜可吃。
将心比心,徐校尉和兵卒们也愿意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给林家人行个方便。
就如同这会儿,赵三生和顾天泽两个就穿了厚厚的大氅,坐在车辕上,手里拿了书,请教林大山。
师生三个不时因为文章里引用的典故讨论几句,惹得边上骑马护卫的兵卒,满脸都是羡慕和敬佩。
学问能做到这个程度,不论成不成,只这份刻苦都是不多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