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夏婵生怕主子伤心,笑嘻嘻劝着,“小姐,大梅姑娘出嫁,哭一哭是习俗,您跟着哭成什么了?回去被大夫人看见,还以为奴婢没伺候好您呢。您快给大梅姑娘看看带来的好东西啊,奴婢抱了一路,沉得狠呢。”
娇娇被她说的回了神,也觉这样不吉利,赶紧擦了眼泪,接了夏婵递来的盒子。
盒子是她从木香阁特意选的,一尺见方的梨花木盒子,雕纹繁复,很是大气古朴。 打开来,里面衬着红色的绒布,绒布上则摆了一副银首饰,正是当初她在空间挑拣出来的。
“大梅,这是我特意找来给你添妆的,你收着,以后过了多少年,离得多远,想我了,拿出来看看,也是个念想。”
大梅听到这话,本来已经哭红的眼睛又湿了。
患难见真情,她这次自己寻婆家,在祖父母家出嫁,虽然人人都知道内情,也理解她的不得已,但这依旧是违背父母之意,算不得孝顺。
别说先前玩的好的表姐妹,就是翠丫儿和红英两个,她待嫁这么多天,也就来过一次。她知道不是她们不想来,定然是家里拘束着,不想她们同她学了一样的脾气,反抗家里。
只有娇娇,每日点心果子用物送个不停,如今又特意过来给她鼓励和添妆。
有对比就会带来伤害,但也同样会带来更深重的感激,甚至恩情,要用过一辈子报答的那种。
“好,我收下。明早我就戴这套头面儿出嫁,难得的都是梅花纹,同我名字相称。”
娇娇原本还怕大梅客套不肯收,见她这般痛快,自然更加欢喜了,应道,“好啊,这是京都那边银楼打制的,比咱们这里卖的精致很多呢。”
两人说着话儿,把耳环,手镯儿之类都试了试,调整到合适大小,这才把首饰盒子放了起来。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娇娇眼见大梅神色好了很多,也担心家里老娘望门,于是就下地穿鞋回家。
大梅不好出门,就送了她到门口,娇娇穿了披风,再次回身紧紧抱了她,低声道,“大梅,别怕,你会幸福的。去看看你的被子下边,我还给你准备了另一份礼物。”
说罢,她就松开大梅,然后摆摆手,同夏婵走出了院子。
大梅婶子正好从外回来,见到娇娇立刻满脸堆了笑,招呼道,“哎呀,娇娇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婶子,我来了好半晌了,怕我娘惦记,这就回了。改日婶子不忙了,到我家去坐坐啊。都说婶子的鞋样子剪的最好,到时候可一定教教我,我娘整日骂我笨手笨脚呢。”
娇娇嘴巴甜,几句话就哄得的大梅婶子越发眉开眼笑,“好啊,好啊,不过是些小手艺,娇娇聪明,定然一学就会。”
“那好啊,我可指望婶子在我娘跟前扬眉吐气了。我先回了,婶子你忙,有事需要帮忙就让人到我家去喊一声。”
“好,路上有雪,慢点儿走啊。”
大梅婶子送走娇娇,再回来眼见大梅还站在门口张望,就羡慕道,“你这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难得娇娇这么惦记你。”
大梅点头,应道,“婶子说的对,娇娇就是我最大的福气。”
大梅婶子听得这话古怪,不等再问,大梅已经又笑了,“婶子,娇娇给我添妆了,你要不要看看啊。”
“好啊,娇娇在家里最得宠,她拿出来的肯定是好东西啊。”
大梅婶子赶紧进了西厢房,果然,整套的梅花式样首饰,得了她的大力夸赞。这样一套首饰,别说出自京都,就是在县里,怕是也要十两银子才能买下来。
好不容易送了婶子出门,大梅拾掇了东西,想起娇娇的嘱咐,伸手在被子下边摸出一只荷包,正面是花开并蒂图,背面是梅花纹缠绕了百年好合四个字。绣工实在是粗陋,针脚也不整齐,一看就知道是娇娇亲手缝制的。
而荷包里装了两只大银锞子,一共二十两,沉甸甸压在大梅手上,又让她掉了眼泪。
娇娇今日哪里是来添妆,根本就是来给她送压箱银子的。村里人凑得银子,都置办了木器衣衫和被褥,她只剩了几两碎银子。
娇娇心细,想必是猜到了,特意走了这一趟。
“娇娇,这份情,我怎么还的完啊?”
娇娇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是轻轻为大梅叹气。身为女子,总是太多不得已,太多束缚,太多不公。
别说大越这里,就是现代社会因为是女孩子,父母偏心,被迫辍学,打工赚钱供给兄弟读书盖房娶媳妇儿的“樊胜美”,也是数不胜数啊。
这般说来,她这一世投生在林家,同样是女儿身,却都得了全家人的疼爱娇宠,实在是幸运之极。
夜空里,月亮不知被风刮去了哪里,暗沉一片。但娇娇依旧觉得这夜色是难得的美好,特别是家门前提着灯笼张望的身影,更是让她瞬间心暖如春。
“娘,我回来了!”
她提了裙子,小鹿一样雀跃跑了过去。冯氏猛然被闺女抱了满怀,脸上笑得欢喜,但还是嗔怪道,“好好走路,跑什么,也不怕摔倒。多大了,还没个姑娘样子。”
“我就是一百岁,也是娘的闺女。”
娇娇抱着老娘的腰,脑袋在老娘怀里拱来拱去,惹得冯氏笑着拍她的背,“越说越没样子了,少跟我打马虎眼,是不是在外边又闯祸了?”
“才没有呢,我就是想娘了。能做娘的闺女真好,我简直幸福的冒泡儿!”
“胡说什么,你不是我闺女,还想做谁家闺女啊。”冯氏替闺女扯了披风,牵了她进门,“你爷爷奶奶都没睡呢,惦记天黑,你还在外边没回来。”
“我错了,以后白日出门,晚上就在家里不出去。”
“这还差不多,记得说到做到。做不到,就变胖子!”
“娘,那叫食言而肥。”
“肥不就是胖吗,死丫头,读书多了,嫌弃你娘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娘最好,我娘最厉害!”
母女俩一路斗着嘴,直到进了堂屋才把紧紧握在一处的手松开。
“娇娇回来了?大梅家里都准备好了吗?”
“路上冷不冷,先喝碗热茶。”
“披风脱了,都是雪沫子。”
安静的堂屋,也因为娇娇回来,顿时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