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倭寇再次来袭的时候,众人壮着胆子,凭着一腔仇恨,居然再次把倭寇杀退,虽然也有伤亡,但却是多年来第一次胜利。
寇平和刘队长要走,村人跪地求肯他们多留一年。
两人也是有些不放心,到底留下来,慢慢帮着渔民们操练,安排放哨,打回来的渔货统一定价售卖,指望帮助渔民们过上好日子。
但渔村实在是太穷了,穷到生了闺女都要扔去海里淹死,因为没有粮食养活。
寇平实在看不过,又拿银子开了善堂,专门收养因为倭寇和海盗杀了家人而遗留下的孤儿,还有被遗弃的女婴。
渔民们不知道老少两人来自哪里,真名如何,却不耽误他们把老少两人当做救世主一般供起来,唯命是从,结果这一留就又是一年多过去了。
寇平拎着篓子走回渔村的时候,渔村最北的一处院落里,正有一个年轻女子抱了个小女娃儿等在门口。
一大一小两张脸上,都是盼望。
眼见寇平的影子出现在路口,小女娃立刻张开手臂,嫩生嫩气喊着,“爹爹!爹爹!”
那女子也是露了笑脸,弯腰把女娃放到地上,女娃就摇摇晃晃奔着寇平跑了过去。
“小鱼儿!今日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喝粥啊?”
寇平单手抱了女娃,亲昵的用胡子在她脸上蹭了蹭,小女娃被胡子扎得咯咯笑着躲闪,笑声分外的清脆欢快。
“喝了,都喝光了!”
父女俩走到门口,那女子有些脸红,羞涩问道,“寇大哥,你抓到银鱼了?”
“抓到了,劳烦你挨累帮我拾掇干净晒起来吧。”
寇平也是有些脸红,手下挠挠后脑勺,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很是憨厚朴实,完全看不出,他曾一人冲进倭寇群,连杀十几人。倭寇如今见了他,不说闻风而逃,起码也都知道寇平的大名。
世间从来都是美女爱英雄,这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常年被海风吹得脸颊泛红,皮肤也黑的厉害,算不得美女,但眼里对寇平的爱慕,却是遮也遮不住。
“好,我这就拾掇,但恐怕赶不上给家里捎去了。因为方才有车队来了,但急匆匆又走了。”
“当真?”
寇平眼里的喜意都要流淌出来,他也顾不得多少,抱了女娃就大步往屋里走。留下女子神色却有些落寞,拎起鱼篓出门的时候,就见隔壁邻居都在探头探脑望过来。
“海女啊,那个…寇团长家里来人了?可说…要寇团长回去?”
“是啊,寇团长家是哪里的?怕是也想儿子了吧?”
“可咱们这里海盗还是偶尔就跑来杀人,没了寇团长,以后可怎么活啊?”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海女听得嘴巴发苦,脸上依旧笑着应声,“大伙儿不要担心,寇大哥心里有数。若是他要归乡,一定会同大伙儿说的。”
有人脾气直,嘴巴快,接口就道,“海女,你和小鱼儿都是寇团长救回来的,小鱼儿又认了寇团长做义父,他肯定不能不管你们,一定会带你们一起回去。到时候,你可别忘了乡亲们,一定告诉大伙儿一声。”
海女羞得脸色蓦然红透,胡乱应了一声就跑掉了,惹得村人们都是嗔怪那说话没遮拦的,“你怎么什么都说啊,海女还没嫁人呢!”
那人却是满不在乎,摆手道,“海女一家都被海盗杀了,就剩她跟小鱼儿姑侄两个,小鱼儿当初从海里捞回来,高热不退,是寇团长用了神药救回来,海女也是时常出入寇团长的院子,这明摆着是想做一家人呢。
你们想啊,海女和小鱼若是跟了寇团长,寇团长就是咱们太平港的女婿了,自然不会不管咱们死活啊。
你们不帮着撮合,怎么还拦着啊!”
众人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兴奋的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才能撮合两人。
再说寇平大步进了屋子,正遇到刘队长在看书信,他欢喜的把小鱼儿放在椅子上,然后就奔过去在桌上翻捡,“师傅,我的信呢?家里好不好?”
刘队长扫了一眼小鱼儿,小丫头含着手指,一脸天真的模样,还有刚刚离开的海女,他的心头就是一动。
两年半一晃而过,出门时候还有些鲁莽的林平,如今不只是身形魁梧壮硕很多,脾气心性都已经成熟稳重。
海女自从被他救回来,就一直出入这个院落,帮忙洒扫做饭,他不曾拒绝,想必也有些心思。
但林家却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一个渔家女做儿媳,甚至这个渔家女还进过海盗的船,虽然清白没有损毁,可名声总是不好听。
万一林家不同意,他这个师傅带着林平落脚在海边,才惹下这么多事,会不会被埋怨?
这般想着,他就把书信放下,却没有递给林平,只是问道,“平哥儿,你到底如何打算?马上秋日了,你可想赶路回北茅?”
林平手下顿了一顿,眼里闪过一抹犹豫。不想,这时候小鱼儿却突然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直接抱了林平的大腿,嫩生嫩气嚷道,“爹爹,不走!不走!”
难为她不过两岁的年纪,却能听懂两人对话,或许爹爹走掉是她心里最深的恐惧,所以才格外在意。
林平抱起小鱼儿,又弯腰在箱子里翻找,果然箱子里有几只细瓷坛子。坛子里是核桃和榛子之类果仁,裹了糖衣和芝麻,做成的琥珀果仁,吃一块又甜又酥。
这个小食是小鱼儿的最爱,上次家里送来的,都被她吃了。果然,这次也不例外,小鱼儿立刻被坛子吸引了注意力,抱着吃的欢喜踢蹬着小脚儿。
这让林平想起自家妹妹也最是喜欢啃着果子,坐在墙头或者树上踢蹬着小腿儿,分外可爱。
但妹妹自小有家里人疼爱,小鱼儿却是家里人尽皆死绝,而且这里还有更多的孩子挣扎在生死线上,甚至是大人们也朝不保夕,不知道哪日就被海盗和倭寇抓走亦或者杀掉。
自从他们师徒来了,这里才恢复一些安宁,若是他们走了…
他默默捡起桌上的信封,不出意外,其中一封里装了二十张银票,每张一百两,加一起两千两。
银票轻飘飘,但落在他心里却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