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林老爷子后背的伤口,半月后,终于结痂了,慢慢脱落的时候,实在有些痒的厉害,老爷子就下地扶了桌子慢慢走动。
其实走动是假,不时扯动棉袄去蹭发痒的伤口才是真。
娇娇从外边进来,眼见爷爷又偷偷背手挠痒痒,就瞪了大眼睛恼道,“爷爷,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我不动伤口的!”
老爷子赶紧收了手,干笑道,“我就是一时忘记了!”
娇娇也不同他计较,把手里的鸽子汤放下,说道,“我娘炖的汤,您趁热喝了,喝完伤口就不痒了。”
老爷子也不是没见识的人,自然知道鸽子汤没有这等神速疗效,但他还是欢喜孙女待他百般孝顺。
于是,他端起碗来,一口喝干了。
娇娇惦记灶间炉子上还熬着药,拿了空碗就出去了。
结果,出门经过院子,却碰到了从外边进来的刘师傅。
她就笑道,“刘爷爷,我爷爷在地上溜达呢,您若是没事,陪他说几句话啊。”
“好,”刘师傅的独臂抬起,拍拍娇娇的小脑袋,想了想,就道,“你有空闲,看看你二哥。”
说罢,他就抬步进了堂屋。
二哥?
娇娇眨巴两下眼睛,突然想起这些时日为了照顾受伤的爷爷,外带学习医理,忙碌起来没注意,真是好久没有见到林平了。
不对,好似从剿匪归来之后,他就不像原来那般跳脱活泛,好像主动隐藏了自己,所以,很容易被忽略了。
刘师傅不是多话的人,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林平有什么事不对劲。
娇娇想了想,进去灶间,把熬药的活计交给老娘,就跑去寻二哥。
林家后院里,林平正拎了两只石锁,舞动的是上下纷飞。这样的寒冷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汗衫,依旧热得脸色通红,额头见汗,可见有多卖力气。
娇娇爬上院角的磨盘,一边抱了热水袋看热闹,一边叼着棒棒糖吃的滋滋有声,万般确定自家二哥是有心事了,否则平日可没看见他如此努力练功。
林平也不知道练习了多久,自觉手臂酸疼得要断掉,终于松了石锁。
“砰,砰!”
林平蹲在地上,累得呼哧呼哧喘气,这时,突然有人把棉袄披到了他的身上,惊了他一跳。
待得看清是自家妹妹,他的神色才从惊惧变得柔软起来。
“娇娇,你怎么来了?这么冷,还不回屋去?”
“好啊,是挺冷的。”
娇娇笑嘻嘻把哥哥从地上扯的站起来,一路牵着走去屋里。
这大屋子平日是林家一众小子们的住处,一铺大炕,炕尾堆叠了很高的被褥和枕头。地上则是一排排的箱子,放了小子们衣衫用物。
大炕中间放了三张炕桌儿,每张桌儿上茶具和烛台。
娇娇摸了摸大炕很热乎,就脱鞋跳了上去,然后支使哥哥给她倒茶。
“哥,我渴了。”
林平下意识抬手帮妹妹倒茶,可惜手臂实在太累,拿着茶壶哆嗦个不停,怎么也对不准茶杯。
林平皱了眉头,好似有些懊恼。
娇娇扯了他坐在自己跟前,从空间摸了两个果子出来,兄妹俩对着啃起来。
咔擦,咔擦!
直到苹果吃了一半,娇娇也没有说话。林平略略有些心虚,虽然妹妹只有五六岁,但他这平日愚笨成性的,也没有傻到把妹妹当小孩子看待。
他想了想就道,“娇娇,你是不是要说什么?”
“当然,”娇娇看不得二哥这般懦弱的样子,很是想念先前那个神气活现,傲气飞扬的哥哥,于是就道,“你这几日到底怎么了,老鼠一样,到处躲躲藏藏,好像家里有人要把你吃了一样。你不会是上山剿匪,被那些坏人吓破了胆子吧?”
“不是!”
林平原本还低着头,听得这话就猛然抬了头,恼道,“我才不是害怕!”
“那是什么?爷爷伤的那么重,你都没去看过,你在躲什么啊?”
娇娇可不打算放过哥哥,简直是步步紧逼。
果然,提到老爷子,林平立刻红了眼圈儿,低着头狠狠啃着苹果,直到果核都被他嚼碎了。他才闷闷应道,“我…我对不起爷爷,我怕他看见我生气。”
娇娇眨巴两下大眼,猜测当日老爷子受伤兴许同二哥有关,于是就诱导道,“爷爷说那事不怪你。”
“不,就怪我!”
林平抱了脑袋,低声道,“我平日总以为功夫学得好,但那些盗匪拿刀砍过来的时候,我突然什么都忘了,只想逃命。后来爷爷来了,和师傅一起杀盗匪,我想帮忙,但是腿软,绊了一下,有个盗匪刀挥过来,我躲不过,爷爷直接挡在我身前,替我挡了一刀…”
说到这里,许是想起当日的凶险,他忍耐不住,终于呜咽痛哭起来,“呜呜,我不是害怕,我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杀人。我忘了身上也带了刀,我把学到的功夫都忘了…爷爷,身上全是血,我以为爷爷要死了,呜呜,我害怕!”
娇娇听得心疼之极,扔了果子,极力想把哥哥抱在怀里。
林家小子里,林平大排行在第三,平日最是皮实,无论是骂几句还是打一巴掌,都是笑嘻嘻的,好似没心没肺。
自然,长辈们待他也就很是放心,放心的同时,也就多有疏忽。
毕竟相比起身体弱的林佳和林园,还有安静的林安,他这样活蹦乱跳的,实在让人生不出仔细照顾的心思。
其实,认真算起来,他也不过才十四岁。在大越这里算后生了,马上就能订婚成亲了。但在现代,他也不过是个读初中的少年。
乍然面对生死,带累着最敬爱的爷爷差点儿死去,他心里这些时日,不知道多煎熬呢。
可惜,林家上下都疏忽了。
若不是刘师傅提醒,怕是有一日他因为这事,郁结于心,或者干脆改了性情,林家老少怕是都不知道原因,后悔莫及。
“哥,不哭,这事不怪你。”
娇娇努力把哥哥的头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你才十四岁,家里谁也没指望你对着盗匪就像杀小鸡一样,把他们看瓜切菜。就是大人,也要吓得能跑多远跑多远。真的,你已经很不错了。后来不是亲手割了那些盗匪的脑袋,给爷爷报仇了吗?不哭,不哭,哥,爷爷的伤也好了,以后你好好练武,万一再有事时候,轮到你好好保护爷爷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