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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大小丫鬟见李蓉领着媳妇女儿一众婆子丫鬟过来, 忙笑迎上来:“大奶奶来了,可巧老夫人才念呢, 你们就来了。”几人争着打起门帘子, 屋内华丽装饰顿时闪耀出来,满屋中之物都彩光辉煌的,使人头晕目眩。丫鬟一面回说:“大奶奶来了。”
范雪瑶等人方进屋,只见屋内几名穿金戴银衣饰华美的妇人、小娘子纷纷看着门口,神色各异,有几个孩子避着自己娘亲向范雪瑶眨了眨眼睛。
才入堂屋,只闻一阵香气扑了脸来。
范雪瑶屏了屏息。
范老太太有心痛症,因此屋中长燃安息香。虽然这个时代中熏香是种奢侈品, 价格昂贵, 平民百姓无福享受。但她却闻不惯安息香的辛味儿, 她的屋中也从来不燃熏香, 只拿时令的鲜花瓜果熏屋子,比较自然, 气味也不冲人。
李蓉率先笑盈盈地上前叉手道:“婆婆,媳妇来晚了。”
“大嫂今儿来的可真晚啊。大嫂啊, 不是我这个做弟妇的说你, 我们几个之间时你这样倒也算了, 可你来娘娘这也迟到可就不像话了啊。我们两房人都到齐了你才姗姗来迟, 我们知道的晓得你是无心的,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因着你的四娘子就要进宫受选了,这心气儿就高起来了呢!”
坐在范老太身旁的卢氏阴阳怪气地开口,她是二房太太,因着一个二子,虽然跟李蓉差不多是前后进的门,可这地位却是天壤之别。
李蓉一进门就理所当然地接过了掌家权,掌管中馈。而她一个二房夫人,衣食住行都要走公中,想多买根簪子多支点钱还得被管事问来问去。所以卢氏从来都看不惯李蓉。
以前李蓉不受丈夫爱重,卢氏瞧着心里舒畅,还能安慰自己李蓉管着中馈又怎么样,丈夫宠的还不是那些个偏房?
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这李氏竟然又跟范明辉热络起来了,连着以前宠着的小妾都不闻不问了。她就想不通了,李蓉都这么大岁数的一个老女人了,何德何能,还能把范明辉给重新拉回自己屋里?
“瞧二弟妹说的话,我这不是因着安排瑶娘的事才来晚了一会儿么?婆婆都没说什么。这十来年晨昏定省我都日日不辍,怎的就来晚了这么一回二弟妹倒咬上了?知道明白二弟妹是为我好,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妒忌我的瑶娘能进宫受选呢。”李蓉满面笑容,不慌不忙地学舌说道。看着卢氏气的眼睛瞪大,脸色通红的模样,心头暗爽。
卢氏跟她不合不是一点两天了,以前卢氏总拿丈夫宠爱妾室的事戳她她还会难受一下,可现在夫妻恩爱,儿女争气,卢氏再尖酸她都不痛不痒。不过早年卢氏给她受的气,她可都还没忘呢。让她吃一吃瘪只当出口气了。
卢氏顿时眼睛瞪大,气的脸通红:“我会嫉妒你?能不能中选还没——”
“好了!胡拉乱扯什么呢!”范老太太忽然出声打断卢氏的话,瞪了她一眼。这老二媳妇真是笨嘴拙舌的!范老太太暗骂一声,又忙默念起阿弥陀佛来,祈祷坏的不灵好的灵。四娘子玉一样的人儿,往后定是有大富大贵的……
“四娘子,到祖母这边来。”范老太太和颜悦色地说,面上满是慈爱的表情。
范雪瑶刚听到她心里默念的话,不由打了个寒碜,虽然常听人夸赞自己美貌的话,可是被一个老婆子夸玉一样的人儿,还真是有点鸡皮疙瘩呢。又见一向拿腔作调给她娘娘小鞋穿的老太太竟然对她笑眯眯的,范雪瑶更觉不适应。
这老婆子是怎么想的,刚刚还任由卢氏给她娘排头吃,这会儿怎么又能没事人一样来哄她?真当她是小女孩,看不清真情假意?
心里虽然腹诽着范老太太的势利和变脸之快,范雪瑶面上却不露分毫,莲步轻移,走向范老太太身前。端是一副袅娜娇柔,任谁也想不到她心底想着什么。她一贯如此,无论心里头想着什么,面上总能该摆什么表情就什么表情,甚至还十分真实,天生的演员。
范老太太拉着范雪瑶到跟前。豆蔻少女,正是花苞儿一样的年纪,小小的脸庞娇丽如花,桃花眼水汪汪的,眼角微扬,便显露出一抹含而不露的妩媚,当真是美人胚子。
细细端详,她越看越满意,这老大媳妇哪儿都不好,唯独生了的这个娘子儿是真真的好。四娘子这般标志的人儿进了宫,还愁不受宠吗。
范老太太笑的老脸皱成了梅干,摆出祖母的慈祥关怀的模样问道:“好娘子,诗书学的怎么样了?可有跟姑姑学好规矩礼仪?”
这所谓的姑姑当然不是范雪瑶的亲姑姑了,而是从宫里出来的女官,李蓉特意重金请了个原先在宫中有些脸面的女官来教导范雪瑶宫中的礼仪规矩。
“回祖母话,孙女前些日子刚读完《文心雕龙》,老师考校过后还算满意。亦有尽心跟姑姑学规矩,不敢懈怠。”范雪瑶不是真正的古代人,也并没有将范老太太看做是亲祖母,自然不会为她难得的慈祥笑脸而动容,更不会觉得受宠若惊,只是不卑不亢地回答。
而这个度,在官场上摸滚打爬十来年的她拿捏的很稳,既不会让范老太太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气不过,又不会让范老太太觉得她性子软,好拿捏。
范老太太父亲不过是个小吏,读过些书只是为了识几个字不做那睁眼瞎子,看得懂账本日后不被下人糊弄就罢了。而这所谓《文心雕龙》她听着也稀里糊涂的,既不知是谁人所着,也不知讲什么的,只是听着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便很满意的点点头,夸赞范雪瑶冰雪聪明。
范老太太难得想要彰显一下自己对范雪瑶的疼爱,好使得范雪瑶成功中选为皇妃后,好念着她的好,哪知道她这番“疼爱关怀”却惹了另一位乖孙不满了。
“阿婆,你不是总说秀芳聪慧么,怎么四姐姐来了阿婆眼中就看不到秀芳了?”
范雪瑶抬眼望去,只见站在范老太身旁的一女孩靠到范老太怀里,不依的嘟唇撒着娇。这女孩儿名叫秀芳,是三房正出的女儿,虽然比范雪瑶还小上四岁,过了今年的生辰方才满十周岁,却遍身绫罗,插金戴银,脸上还细细的抹着胭脂和铅粉。若不瞧她身量未足,童声稚语的,旁人真要以为她是个豆蔻少女了。
这范秀芳虽然是三房的子女,却因为她父亲是范老太自幼宠溺偏爱的幼子,因此在范家她虽然不占长不占幼的,沾其父的光,倒也颇受范老太太的另眼相看,比旁的姊妹更多上几分风光。穿的,戴的,无不高其他姊妹一等,因此性格有些张扬。不过她也明白自己的风光是从何而来,在范老太太面前则是活脱脱一个娇憨可爱的孙女儿,整日里妈妈长、妈妈短的撒娇卖乖,瞧着就讨喜的很。
范雪瑶知道范秀芳故意插话的,只因她一贯与自己不合,故意在她说话时出声打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自然是知道范秀芳为何总爱与自己作对,原因就出在她这张脸上。
范秀芳爱俏,可是她生的不算出色,只较常人眉清目秀了些。便是她觉着自己相貌不够出众,才整日里拼命捯饬妆扮自己,可底子摆在那儿,化妆又不是整容,哪能脱胎换骨?所以成效有限。一个拼命打扮,却收效甚微,一个天生貌美,穿着粗布麻衣也风流,日夜相对,范秀芳自然就心不顺了。
以往她也烦范秀芳,小丫头年纪不大,这嫉妒心却不小。整日里跟她呛声,逮着机会就给她挑刺儿,虽然不痛不痒的却也是烦不胜烦。
可今天范秀芳意图跟她争宠的举动却是间接帮她解了围,免得叫她被范老太太烦死。因此她也不出声,默默将舞台让给范秀芳发展,好换来自己的片刻清净。
范老太太其实也是根本没有把一个小孙女放在心上,哪怕知道她日后可能前途无量,也没有真正看重她。毕竟在她眼中,一个女孩唯有依仗娘家,就是做了皇后,还不得娘家强势才坐的稳位子?而且老幼有尊卑,世人都习惯了长辈冷落的情况下晚辈也要孝顺恭敬。因此范老太太觉着方才的纡尊降贵已经够给四娘子面子了,没必要再费心哄她。
范秀芳一撒娇,她就习惯性地宠爱地将范秀芳一把揽到怀中,点着她的额头假嗔道:“好你个丫头,阿婆白疼了你这么多年了,不过跟其他姊妹说说话你都不乐意了。”
范秀芳蹭了蹭范老太太,嘟着嘴委屈地说:“还不是阿婆只疼四姐姐去了,都看不到秀芳了……”边娇滴滴地说着,一面抬眼给了范雪瑶一个得意的眼神,示意祖母最疼的还是她。饶是你范雪瑶再漂亮,再聪慧,也抵不上她撒撒娇。
然而她却失望的看到范雪瑶面上不仅没有失望失落的神色,反而还笑眯眯的,看到她时,还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从今往后,她就要与这些女子竞争了。
不知最终谁才是那个赢家呢?
范雪瑶微微勾起嘴角,她可是很有信心和毅力呢。
徐姑姑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将范雪瑶扶到一旁,避开旁人耳目,伸手替范雪瑶抚了抚鬓间的茉莉花,轻声细语道:“娘子,我只能送娘子到这里了。该打点的我都打点了,接下来的,就要靠娘子自己了。”因为徐姑姑只是被聘请来教导范雪瑶,不是范家的奴婢,因此,她从来只是自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