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姜鹤念竟然会主动提及自家主子。
“主子这几日一直都在京城内外奔波,主持着赈灾的事务。”
姜鹤念点点头:“替我转告你家主子,多谢他告知我这些事情,还有......”
她顿了顿,还是提上一嘴:“暴雪虽然已经停息了,但是潜在的安全隐患却不能掉以轻心,万事小心谨慎。”
明月的眸光微微一动,脸上带着喜意:“姑娘放心,您的话属下一定给您带到。”
去往书房的路上,姜鹤念一直都在心里重复着明月说的那句话。
祖父是不是决定告老还乡,不是由明帝说了算,而是完全凭借祖父自己的意愿。
她想起了祖父还有无罪谏言的权利,况且满朝之中有许多的大臣都曾是祖父的学生。
如果祖父没有缘由地选择了告老还乡,那些大臣恐怕首先就不会同意的。
就单单只是这些,已经够明帝去应付了,更何况,还有一个站在姜家背后的陆淮......
这些道理,姜鹤念都明白。正是因为清楚前因后果,她才更加的担心。
她担心,告老还乡是祖父为了免去诸多麻烦、是为了让她没有后顾之忧,才做出的选择。
如此,她的内心如何能够理所当然地承受着这一切?
“鹤念?”
姜鹤念轻轻抬头,才发觉自己已经在书房门口站了许久了。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祖父。”
短暂的寒暄之后,姜鹤念还在考虑该怎么开口,姜白就已经先提及了。
“你过来找我,是为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吧?”
姜鹤念目露愧疚,内心更是自责。
姜白爽朗一笑:“鹤念,你不必如此。”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能在国子监待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已经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好了。此时离开,是最好的时机。”
姜鹤念再也忍不住了:“祖父!您一辈子的心血都放在了国子监,说走就走如何使得?”
姜白脸上的轻松并不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怎么就使不得了?”
他知道今日要是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眼前的傻丫头有一定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我已经辛劳半辈子了,你难道就真的不想让祖父能够卸下身上的重担,好好安度晚年,感受天伦之乐吗?”
“祖父,鹤念不是这个意思......”姜鹤念急于解释。
“你的意思,祖父又何尝不明白呢?可是鹤念,这一次决定告老还乡,的确是祖父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姜鹤念的眼眶一阵温热,安静地听着祖父说话。
“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会是为了你眼下所遇到的麻烦。”
“当初为了国子监,祖父已经错过了陪伴你祖母的机会......”姜白语气哀伤且自责:“如今,不想再错过陪伴你们了。”
姜鹤念眨了眨眼睛,所以祖父真的不是因为她才告老还乡的吗?
姜白慈祥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意:“鹤念,做你想做的,不要瞻前顾后。”
“姜家的局面已经很局促了,离开朝堂,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姜鹤念了然地点点头:“鹤念明白了。”
姜白伸出手,在她的头顶上轻轻地触摸:“你向来聪慧,如今更是比从前坚强了不少。祖父只希望你往后的日子能够平安顺遂,面对任何困难都能坚定不移地坚持自己的初心。”
温热的泪水滑落脸颊,姜鹤念依偎着祖父,闭上了双眼。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天都已经完全黑透了。
姜鹤念看到桌上的信封,有些意外。
“门房不久前才送来的,说是三姑娘给您的。”青桔铺着床不忘解释。
仔细一想,姜鹤念也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非要三姐回复她什么,只是想知道她是否安好而已。
而信件中的内容,正好让她能够放下心来。
不过须臾,娟秀的字迹中有几个字异常的醒眼。
“淮阳王”。
是陆淮。
是陆淮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三姐姜十鸢的安危。
她能想到的,是先将三姐姐接回来住些日子,但陆淮直接派人去警告了鸿胪寺卿。
以三姐姐信中所说的来看,这招的确很管用。
一张轻飘飘的信纸,姜鹤念却觉得有千斤重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陆淮之间的天平就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平衡了。
明明已经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分析透彻了,他还是这般不知疲倦地一味付出。
这该叫她,如何偿还?
“姑娘,您回来前两位少夫人来过,想让您明日去试试嫁衣。”
嫁衣?
姜鹤念无声地叹了口气。
是啊,年关之后,她和陆淮成婚的日子也就近了。
也罢,既然一时无法偿还他,就一并在将来慢慢还吧。
一辈子那么长,只要他不中途退出,她一定能慢慢还清的。
“对了,四姑娘还说,如果嫁衣的大小不合适,她能改。”
“我倒是忘记四姐姐的那双巧手了。”
青桔莞尔一笑:“是啊,任谁都看不出来,四姑娘那般活泼好动的性格,可是个刺绣的好手呢!”
“那,便明日就去试试吧。”
月升月落。
姜鹤念已经试过了嫁衣,也交给姜鹭之去修改了。
祖父也将自己的打算和全家人提及过,并且得到了全家人的赞同。
就连学堂被暴雪损坏的地方,也被妙玄先生请人修补好了。
眼看年关一天天近了,姜鹤念却没有再见到陆淮。
“青桔,你可听说赈灾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奴婢昨日听二公子提及,有淮阳王在,赈灾进行得很顺利。不出意外,再过两日就能全部解决好了。”
姜鹤念松了口气:“这就好。如此,大家也能安安稳稳地过个年了。”
如此,也能说明陆淮一切安好吧。
这几日她心中的不安,不知为何越发地强烈了。
不经意抬头,她恰好看到了耶律昭华派人送来的独属于西楚的小食。
姜鹤念盯着食盒中的精美糕点,喃喃道:“过去谢谢他一直以来的帮助,总不会太突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