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程英梅轻声地叫住了对方。
“别沉溺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了,好好想一想自己将来该怎么办吧。”
“还有,少说些话,别人也不会把你当哑巴。”
王莲湖露出迷茫的神情,程英梅没有再多说,默默地离开了。
程瑶跟在程英梅的身后,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你和那王莲湖素来都不对付,今日之事也是她咎由自取,为何你还会对她说那番话呢?”
接着便静静地打量着程英梅的神情,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程英梅低下头略微的思索了片刻后,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娓娓道来。
“我原先的时候只想着出一口恶气,那王莲湖确实可恶,所以她也得到了她应该有的下场。”
“但是后来,我气消了,再看到她那档子的后续,心里也有些沉闷。”
“老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也不知道用在这里对不对。”
“作为一个女人,我能明白王莲湖心里的苦闷,虽然不赞成她这样的做法,但又觉得她有点可怜。”
“我心中的心里就像一股被拧紧的麻绳子,拉抻得很不得劲。”
程瑶明白,程英梅虽然为了自己的将来而有所觉醒,明白凡事不能一味忍让。
因此才有了今日种种的“发疯”之举,可那一股劲散了,难免对这些变故不适应。
程瑶本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又猛地想起自己还是隐身的状态。
害怕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会把对方吓到,只好将手收回,语言宽慰道。
“你不要想太多,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如果王莲湖没有对你步步紧逼,落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恐怕都会将这个秘密一直埋在心里。”
“他人事自有他人理,你现在快快带路,带我去会一会你那个不像话的夫君吧。”
“你放心,今日之内我就要叫他将和离书规规矩矩地双手奉上!”
经过程瑶的一番劝解,程英梅的心中也舒坦了不少。
迈开脚步,朝自家的方向赶去。
路边的村民对她投来惊异的目光,程英梅视若无睹,只大步地向前走着。
终于,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院子。
院子虽不大,但可以看得出来主人家平日里很用心地在打理。
程英梅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这都是她的心血。
今日之后,便要和这些彻底说再见了。
程瑶自然也是看出来的,打趣道。
“怎么?不舍得了吗?”
程英梅大抵是太害怕程瑶忽然离自己而去,连忙解释道。
“不不不,我只是一时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我不会做临阵脱逃的逃兵的,这里的一切就算再好,那也不属于我。”
“我在这个家里和帮工的下人没差别,江阳淙甚至还说过,等我将来死了,因为我没为他们江家生下过个一儿半女的,所以他也不会让我进江家的坟。”
“操劳半生,换来个孤魂野鬼的结局,实在是可笑。”
深呼吸几次后,程英梅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郑重地推开了院子外的小篱笆门。
今早她出门的时候江阳淙还在榻上酣睡,按照他的懒汉习性,恐怕现在也不见得起了床。
程英梅抬起脚朝主卧的方向走去,却在路过厨房时,僵住了身形。
程瑶有些困惑的朝着程英梅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桌案上摆着几个大碗,虽然碗中的食物早已被吃完,但是凭借着剩下的残渣,还是可以辨认出原来的菜色的。
红烧肉、酱猪肘子、烤鸭卷、红烧鱼、鲜炖母鸡汤……
全部都是重量级的硬菜,在这普遍不富裕的乡下,往日的餐桌上要是有这么其中一道,都算得上是有滋有味的一天了。
恐怕连晚上入眠时,都会咂吧着嘴,回味着白日里的美味。
一直坚强着,就连面对那么多流言蜚语都不曾落泪的程英梅忽然捂着嘴巴,流下了两行清泪。
身体也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从刚开始急促的呼吸声,转为呜呜的哽咽声,最后更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
程瑶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程英梅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往常我在家里的时候,桌上一点荤腥都见不着。别说是像样的肉了,就连炒菜都没有油,全靠水煮,只稍微加些盐调味。”
“不是我不想吃肉,而是江阳淙从来都没有为这个家赚过什么钱。我想方设法地多弄出些花样,也只不过能够勉强吃饱。”
“太久了,已经太久了,我早就记不清肉的味道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厚着脸皮回家,想要蹭一口肉吃。”
“我今早竟然还想着,趁别人不注意,偷偷地给他带点肉回来。现在看来简直是我自作多情,人家早就在家里吃好喝好了……”
看似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却足以将程英梅击得溃不成军。
她的付出、她的隐忍、被对方轻易地抛掷脑后,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让她备受挫折。
“竟然还有这种事!我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
“你嫁给他从不指望大富大贵,没有想到到头来竟然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更可恨的是,他竟然敢一个人吃独食!不能忍!这绝对不能忍!”
骂了两句后,程瑶稍微出了一口气,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等等!你说江阳淙整日无所事事,没有像样的活干。”
“看这分量和菜色显然不便宜,他哪里来的钱买这些好菜?”
“你快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被他偷拿去了!”
程英梅原先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听到程瑶这番话才忽然意识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神色慌张,连滚带爬地朝主卧跑去。
将破旧发黄的棉絮被子翻开,再移开最里面的床板,伸手一摸。
第一下抓了个空,她有些急了,再往下探了探,可还是空。
最后干脆把面上的东西都撤走,将床板彻底掀开。
程英梅看着底下空荡荡的小木盒,抑制不住地踉跄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