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小颂辞被接回去后,宋时年终于觉得这屋子清净了些。
看来还是不需要自己带的小孩最可爱。
“老婆,你明天还能在家陪我吗?”
他这好不容易借着受伤有三天假期可以陪老婆,第一天就被小电灯泡给浪费了。
“我要是不能呢?”
他一只手扶着前额,薄唇微抿,鸦羽般的眼睫毛垂下,盖住眸中的情绪,肩膀微微颤抖着,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做派:“我站不稳,手会抖,倒不了水,吃不上饭,生活不能自理......”
高善予:“......”
家人们谁懂啊!?
#想把老公扔出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还真是不能闲下来,不上班了就开发别的技能了是吧。
不过快到期末也结课了,她只需要去趟实验室带学生做完实验就可以回来。
“我可以上午陪你,下午有工作。”
算了,他是病人,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能惯着点就惯着点吧。
......
第二天晚上,令宋时年万万没想到的是,高善予出门前还完完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头发湿漉漉,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身上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毛衣,沾了水的外套已经被她脱下来搭在臂弯上。
“你淋雨了?这外面也没下雨啊。”
“不是。”她摇了摇头,声音因为寒冷有些颤抖。
宋时年赶紧去衣柜帮她拿了套衣服让她换上。
“洗个澡,换好衣服赶紧去吹头发,我去煮点姜汤。”
“我不喜欢姜......”
十五分钟后,高善予看着眼前满满一大碗姜汤,一副“壮士断腕”的姿态。
拿起来深吸一口气,准备一口闷,碗沿刚碰到嘴边,她闻着那个味道就怂了。
“能不能不喝?”
宋时年挑了挑眉,用眼神反问她:“你觉得呢?”
高善予闭了闭眼,在宋时年的注视下猛地仰头一口把姜汤给干了。
刚咽下肚她就捂着嘴,强行压制住一阵反胃欲呕的感觉。
她从来就不喜欢姜汤,那味道闻着就想呕。
但喝下去之后身子也逐渐回暖。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呕......”
她赶紧又喝了一口水,压住反胃的感觉。
“姜汤驱寒。”宋时年给她暖着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怎么弄的?”
高善予心虚地咳了两声,她前天才答应他要保护好自己,今天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他怕不是要炸?
“是...是这样的...”
“我们学校实验楼前有个水池你记得吧?我去的时候,就一边走一边想把戒指先摘了放口袋里,做实验戴戒指不方便,然后呢,就有只猫突然从草圃里蹿了出来,我就被吓了一跳。”
宋时年不可思议地问:“然后你就被吓得栽进池子里了?”
高善予刚到嘴边的话噎住了,倒也没有这么丢人。
“然后我手一抖,戒指就掉池子里了,就在池眼边上,差一点点就掉下去了。”
“我看那水也不是很深,冷是冷了点,就硬着头皮踩下去把戒指给捡了回来,但是我没有想到池底那么滑,我准备出来的时候没站稳,就...就摔了一下,还好当时周围没人,太社死了。”
宋时年放开她的手,手掌撑在她的两侧,以一种极其压迫的姿态把她圈在自己面前。
“有没有磕到哪里?”
“没有,衣服厚。”
“现在几月份?快一月份了!水那么冰你也敢踩下去?”
“就踩了一下下,不久,可以忍受。”
“那你就不能打个电话给我,非得自己下去捡?”
他的声音低沉,每句话都带有一丝尖锐和咄咄逼人的口气。
高善予见他这态度也不是很舒服,语调平淡地回他:“它都到池眼边上了,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掉下去,我就想着赶紧捡起来,没想别的。”
宋时年看了一眼她的左手,戒指现在仍然安安稳稳戴在她手上,散发着璀璨的光泽。
“一个破戒指,掉下去就掉下去了,大不了我再买对新的。”
高善予抬眸看他,没有血色的唇微张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什么叫破戒指啊,这是婚戒,而且三十多万,少说都能买一辆车了。”
宋时年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攥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条条形状分明。
“它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掉了就掉了!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明白,才能记住?这些身外之物以及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你下去之前有没有想过水太冰?有没有想过会摔?有没有想过万一摔了爬不起来溺水了怎么办?”
“我拜托你做事情考虑风险,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次这样,你要我怎么不提心吊胆?你别去赌好吗,右手的伤还不够吗?那是你幸运,万一,万一当时伤的不是手,是更严重的情况,你有想过后果?”
他越说情绪就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高善予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她不就是踩下水池里捡了个戒指把头发和衣服弄湿了而已吗?为什么又要扯她右手受伤的事情?为什么说得好像她是不顾生命安危一样?
她抬手推他的手臂,让两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他这样的姿态给她一种压迫的感觉,让她难受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宋时年把撑在她身子两侧的手收回,往后一倒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呼吸因为刚才那一番激昂的话加快加深,眼里尽是克制压抑的火等待喷薄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但他向来是这样。
他说过自己不是个温柔的人,会急,会躁,说话会不好听。
不然宋时岁也不可能平白无故总说他凶。
高善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似乎泛着些水光,她很委屈,她都掉水里那么难受了,他就会凶。
但她的语气还是极力保持着冷静。
“我知道你是担心,但你觉不觉得你把一些事情放得过于大了?我做什么事情都得考虑风险,那我不用出门了,出门也有遇到车祸的风险。”
“我会先保护好自己的,如果戒指是掉进湖里海里,那我当然不会去捡,但那只是一个水池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
“我只是觉得,拿回我的婚戒,好像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我这么做了,你为什么要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
高善予突然觉得他们在某些方面还是存在观念冲突。
宋时年双手十指交叉握拳,支着下巴,双眉微微拧紧,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神色不明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抿着唇深呼吸了两下,胸腔一股堵塞感,像是塞了一团团棉花。
“阿年,我觉得我们结婚结得太快了,我们刚复合我就去巴黎待了一年,回来后就立马结婚了,缺少了一点磨合,有了夫妻这个关系的加持之后,你好像就喜欢肆无忌惮地把一些自己的观点强加给我。”
“就像你总担心我做饭会辛苦会受伤,其实我觉得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都是自己做饭,谁下厨没被烫过一回两回的,你不能因此就让我一直不进厨房吧。”
“戒指就算除去它是婚戒这个最重要的意义,它也仍然是一个价值三十万的东西,你觉得丢了就丢了,没什么,但我不是在一个非富即贵的家庭里长大的,在我的观念里三十万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还喜欢发散思维,可以把很小的伤延展成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但如果什么都这样想,只会活得小心翼翼,很累。”
“还有,我说了我不喜欢姜汤,我现在还有反胃的感觉,如果我们还在谈恋爱,你肯定不敢像刚才那样强制性让我喝,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所以我硬着头皮喝了,但是我真的很难受,又不是非要姜汤不可,喝感冒灵不也可以吗。”
宋时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震荡的原因,整个人不在状态,高善予说了这么一长串话他就只抓住了四个字。
结婚太快。
他一只手搭在了一旁的茶几上,把玩着一个深棕色的陶瓷茶杯。
茶杯在他手中转动几圈之后指尖没勾住杯座,掉落回桌上,发出一串“当当当”的声响,沉默半晌之后他才将视线转回来,看着高善予,眼眶微红,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哽咽:“所以...你现在是后悔这么快和我结婚了?”
高善予:“......”
你小子,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