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两天,宋时年带着高善予去了一趟墓园。
墓碑的照片里,宋时年的母亲杨汐浅笑嫣然,很温婉,一看就让人觉得会是个温柔的母亲,宋时年跟她介绍着她的儿媳妇,高善予喊了一声“妈”,而后放下手中的花束,和宋时年一起深深鞠了一躬。
“我们家公司叫暮与,我妈起的名字,意思是朝朝暮暮,与你。
我妹和我的名字,岁岁年年,我爸说这是他和我妈长相厮守的约定。
不过天意弄人,他们没能够长相厮守,我和宋时岁后来也跟我爸说过,如果他想再娶,我们不会不同意的,但他说有我们就够了,我妈一直没有离开,永远活在他的心里。”
宋时年停顿了一会儿,低笑一声,转而又继续道:“也是因为这样,我们家不会因为怕谁难过伤心了就避讳谈论她,相反,我们提起她的时候都是很开心的。
别家小孩睡前都是听些童话故事,我爸就给我们讲的是他和我妈从相识到相爱的故事。
她也不常来我的梦里,一共就三次,第一次是她离开没多久,她告诉我以后要多体谅爸爸,要保护好妹妹,也要照顾好自己。
第二次是我正式成为医生那天,她说我永远是她的骄傲。
第三次就是昨晚,我说今天要带你来见她,她说她会化作一阵清风,来抱抱我和你。”
高善予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四岁的孩子记忆力有多好呢?其实也没多好,都还在读幼儿园,属于认知的启蒙阶段,要是问她那个阶段的事情,她是想不起来的。
但是宋时年却清晰地记得,连梦的内容都记得。
或许真的是因为当时的痛太深刻了。
后来放下之后,他和宋时岁也不会避讳谈论母亲,宋时岁甚至都没见过妈妈,可是他们给人的感觉就像曾和妈妈一起生活过很久,而他们对妈妈的爱,也很深切与直观。
因为这一切的背后有宋寂成在。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孩子们所不知道的,没有感受到的,他用记忆和言语,向他们一一诉说。
高善予伸手抱住他,额头抵着他的胸膛,视线落在了迎风而动的柔软花瓣上,她轻声道:“有风,我感受到了。”
“别难过,虽然妈妈很早就离开你了,但是能看出来,爸爸、岁岁还有你,一直在互相温暖着,或许不太完整,但就像你之前说的,妈妈也是天上的某颗星星,一直在守护着你们。”
宋时年轻笑了一声,他没难过,这个笨蛋怎么还想着安慰他,她才是那个缺少了温暖的人啊。
“是守护着我们。你说得很对,虽然有遗憾,但我仍旧觉得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爸爸和岁岁是我最重要的亲人,而现在,他们也是你的爸爸和妹妹了。”
她想到他们每个人对她的关心和爱护。
宋寂成说,要是宋时年惹她不痛快了,大可罚他跪搓衣板,不必心疼。
宋时岁说,她是嫂子,也是姐姐,喜欢她不是因为她嫁给了宋时年,而是因为她那时候在高考前对宋时岁说的那番话,让宋时岁觉得她本身就具有很强的人格魅力。
高善予感觉自己一下子拥有了很多很多。
她的身体像是被电流击中,一下子停滞了下来,那种感动仿佛是从长久以来的压抑中喷涌而出,如同一股清泉般冲刷着她的心灵。
她的眼眶湿润,泪珠如同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在阳光下闪烁着。
眨了眨眼睛,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宛如雨滴滋润着旱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柔软而美好起来。
“怎么哭了?”宋时年用指腹轻轻抹去她的眼泪,纯粹又小心翼翼的吻落在她眉间。
“你还是不要那么好了,你这样我以后可能都会忍不住想惯着你,到时候把你惯坏了,吃亏的还是我自己。”
宋时年:?
高老师你怎么不走寻常路啊?
“没事啊,那你把我惯坏,我把你宠坏,两个人都是坏蛋,就谁也别说谁了。”
“你自己是坏蛋别扯上我。”
“行行行,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要是我惹你生气了,你可以把我扫地出门,记得一天之内捡回来就行。”
高善予吸了吸鼻子,而后噗嗤笑出声来。
“你就不能说保证不会惹我生气吗?”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只能保证我不会故意惹你生气......”
他什么德行他自己还是清楚的,说不定无意间一个耍无赖的行为就惹她生气了,而且女人心海底针,生不生气还很大程度取决于她,他还真没法儿保证。
......
从墓园出来之后高善予就和宋时年“分道扬镳”了,因为新娘要从娘家出嫁,高尽帆作为她唯一的娘家人,方宜又是她唯一的伴娘,完了这俩人还是住对门的一对,于是小情侣就齐心协力把新娘子给拐走了。
高善予一进家门就被客厅里大大小小的礼盒给震惊到了。
高尽帆大手一挥:“看,这都是你弟弟我给你打下的江山。”
方宜原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为这好多礼物还是她帮忙选的,但实物呈现在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声,怎么回事,下单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有这么多啊。
高善予随手拿起一个最小的盒子打开一看,就是一条亮闪闪的价格不菲的钻石手链,她把盒子合上,真诚发问:“高尽帆,你跟你那个新公司签的到底是合同还是卖身契?”
“不至于,再说了我之前工作了两三年还是有点存款的好吧。”
“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姐,你以后要是受委屈了就尽管回来,我和方方这里永远是你的娘家。”
方宜虽然不觉得宋时年会让高善予受什么委屈,但还是拉着她的手认真地道:“就是,宋时年要是敢欺负你,我们俩去削他。”
话音刚落,宋时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高善予没急着接听,而是笑着问方宜:“这话要不要亲口跟他说说?”
方宜:“啊?什么话?我刚才有说话吗?不一直都是高尽帆在说吗?”
高善予摁下接听键,宋时年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老婆,你到了吗?”
“高尽帆说他是娘家人,接亲的时候不帮我,我还指望他攻略方宜的,要不你一会儿跟方宜说说让她到时候手下留情点儿?”
高尽帆:“......”
“姐夫,我们都听着呢。”
宋时年:“......”有一丢丢尴尬,跑为上策。
“你好,再见,老婆我挂电话了,给你发信息。”
高善予:“......”很好,接电话的当事人一句话都没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