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此语一出,倾城当场震惊。“你是说……”
“你没听错——”陶沝笃定地朝她点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她怀孕了,而且很有可能是个男胎,所以,九九今次所谓的‘回去养伤’不过只是个幌子而已……”
“怎么会这样?”倾城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你能确定这个消息无误?”
“应该吧!这消息是九爷府里的下人传出来的,可能都统府那边也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九九这次即便想瞒也瞒不住……”
见对方开口质疑这一信息的真假,陶沝也跟着微微一滞,但紧接着就继续语出感慨:“倾城你也觉得那个人的运气好得有些离谱吧?不仅一击即中,而且还很可能一举得男,这简直就是中头奖的概率!若搁去现代买彩票的话,估计赢好几个五百万都不成问题……”
她说这话的口气带着些许调侃,但紧接着就迅速恢复了刚才那种无关痛痒的语调:“而且还不止这样,九九似乎已经打算不日就迎娶她入府,连名分也一起有了……”
“你们俩……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吵架的吧?”听到这里,倾城神色没来由地一动,忍不住张口插入一句反问:“你不肯?”
“不,我们吵架并不完全是为了这个,而且,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阻止他迎娶那人进门……”陶沝弯弯嘴角,轻轻冲对方摇了摇头以示否定:“其实早在那晚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就已经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如今倒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难受,想必九九也是一样,虽然过后他立刻就把人给关了起来,但那做法无异于亡羊补牢,我们两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这一点,只是谁都不愿意去承认和面对罢了……”
倾城听罢半天没出声,好一会儿才幽幽从嘴里吐出一句:“既然你能这样想,那为何还会跟他起争执?又为何不跟他一起回去?”
陶沝被她问得一滞,脸上的神色当即一黯,连原本就不大的说话声也压得更低了:“因为我害怕啊……”顿了顿,对上倾城满脸的狐疑,又叹气一般地在末尾添上几个字:“……害怕会重蹈覆辙!”
倾城闻言一怔,还没来得及再度开口,就听前者已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说什么很有可能是男胎,这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江湖术士的行骗之言,我还不至于会笨到盲目相信中医切脉能诊断胎儿男女一说……”
陶沝此刻的口气依旧平淡无比,但话里行间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定。
“我家大伯就是学中医的,他说单从滑脉来确定女子怀孕与否本来就是片面的,而以左脉滑或右脉滑来确定生男生女更是毫无临床依据,纯粹只是孕期一种调节心情的娱乐方法。当然,这皇宫里的太医行医经验丰富,或许会判断得准一些也说不定。但无论男女,这个孩子恐怕都不见得真能生下来……”
“这是为何?”听她这样一说,倾城那厢立时变了脸色,打量陶沝的目光也变得惊疑不定。“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因为时间不对!”陶沝给出结论的口气透着少有的不容置疑,“因为史载九九的子嗣出生资料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初很喜欢他——噢,我是指小说里的九九——所以,我细细翻过他的各种资料,虽然他每个子嗣的具体出生日期我现在已经有些模糊,但大致的年月还是记得的……”
“……”
“我知道他第一个儿子是在康熙四十五年之后才有的,而现在只是四十三年正月,也就是说最起码还要再等两年,所以,那个女人现在是不可能会怀上所谓的男胎的,即使有,那也只可能是没有机会出世的主,除非……九九不认他!”
“可是——”听她这一说,倾城不禁微微蹙了蹙眉,继而提出自己的疑点:“如果最后生下的真是个男孩,九阿哥不可能会不认他吧?”
“没错!”陶沝也附和着点头,大脑思维异常清晰,分析能力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只要他真的能被生下,那再怎么说也算是九九的长子,哪怕当日便夭折,想必也一定会在玉牒上留名,即使九九这边不肯承认,皇上和宜妃那边也不见得会同意,只是……”话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再次低了下去,一字一句地咬音:“我先前看过的史载资料上偏偏没有这一记载,所以,我才觉得这个孩子一定会生不下来!就和如芸的那个孩子一样……”
“陶沝,你……怎么会这样想?”或许是没料到她此刻的思维竟会具备如此跳跃性,也或许是一时想不出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深层次的关系,倾城的反应明显有些愕然。“……这两件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不,两者就是一样的!”陶沝答得无比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其实我早就知道如芸的那个孩子是不可能会生下来的,只要历史不改变,她命里就没有这个孩子……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孩子最后之所以没能出生,却是和我有关……”
说到这里,她不由地滞了滞,将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自己的脑海里走马观花般地过了一边,旋即又扯扯嘴角,“不过仔细想想,当初倘若不是因为我,如芸的那个孩子或许也怀不上,因我生,又因我死,听起来好像还挺圆满的……你看,历史果然还是按照它既定的进程在往前走的,即便中途多了几处变化,但结果却还是不变……”
而她,也只猜中了这个不变的结果,却怎么也猜不中这当中变化的过程……
“如果我现在跟着九九回府,我害怕这件事到时候也会落得同样的结局……毕竟,根据玉牒的记载,九九命里应该没有这个孩子,而那晚,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关系,她或许也怀不上这个孩子……”
陶沝的声音越说越低,眼神也越来越黯淡。“所以,我才想在她生下这个孩子之前努力避嫌,我怕这个孩子最后也会因我而死……上回是因为索额图的死我才能侥幸逃过一劫,加上对方是十四阿哥的妾侍,表面看起来跟我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所以会令人起疑……但如果这次下手的对象换成了九九的妾侍,那么想也知道,所有人肯定都会对此深信不疑,而我也会因此坐实谋害皇室子孙的罪名……”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这次也就不会有人再来救她了吧?连九九也不会……
许是被她此刻的忧伤情绪所感染,倾城没有出声接话,只目不转睛地默默望着她,目光温柔、怜悯。
陶沝自己停顿了一下,跟着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能一劳永逸地不再见到那个人的面……昨日,我一说自己想去寺里小住祈福,九九立马就火了,说我是想伺机跟人走……”
回想起九九昨日冲她发怒时的场景,前者那句“爷的府邸就这么令你讨厌?”至今还无比清晰辗转盘旋在她耳边。
陶沝的脸色再度黯了黯。其实以她的个性,若真要走,哪会表现得这般明显?她不过是不想再跟人起冲突而已,尤其是孕妇之流。有一个如芸就够了,她不想在同一块石头上再栽第二次……
倾城没有错过她眼中此刻流露出的那股哀怨之意,想了想,柔声安慰道:“你也别想得太悲观,也不一定她怀的就是男胎,万一是个女儿呢?”
陶沝落寞摇头:“你还不懂吗?这跟她生男生女其实无关,就算是女孩,她也不见得就能活下来……想要这孩子活下来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九九不承认她生下的子嗣!”顿一下,口气跟着沉了一分,“而最佳的方法,就是九九不要娶她……”
她这话一出口,倾城当即愣了愣,随后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一层深意。
“你别误会!”陶沝抿抿嘴,仿佛已经猜到了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先一步抢白道:“这跟我自身的意愿无关!我之前应该有跟倾城你提过吧?九九的妻妾之中就只有一个嫡福晋姓董鄂氏,而她也只在康熙四十四年,也就是明年七月的时候为九九生下过一女,也是她自己唯一的女儿……如今暂且不论这个女儿究竟会不会是我生的,单是九九娶她进门这一点,就足以改变既定的历史进程……”
倾城闻言一挑眉,“那你的意思是……九九若真娶了她,就是有违历史进程了,历史也有可能会因此改变?”
“不!”陶沝再度摇头,神色却始终保持凝重。“我刚才说过了,历史进程是按照既定的结果上演的,无论当中的过程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结果也还是一样……”
她说着,再度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愈发沉重:“所以,若果九九今次真娶她进门,我和她之间势必又只会留下一个,再加上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也很可能无法出生……你说,这样下去会上演什么样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