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三人回到前院的时候,正赶上众人集体恭送太子离去的场景。
按照常理,能够让太子此番动容离开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人物,陶沝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良的预感。这个中毒的人,会不会也是她认识的人?
正猜测呢,站在前方游廊上的九九无意间转过头来发现了她,神情一滞,而后便立刻朝她走了过来,口气略带责怪:“才一会儿没见你,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陶沝不答腔,只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或许是因为她此刻问话的语气太过急切,九九的目光忽然一闪,答话的神情也变得明显犹豫起来。好半天,他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沉声道:
“是倾城出了事,她今日无缘无故在皇阿玛书房里晕倒,经太医诊断,她中了毒!”
“你说什么?”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一样在陶沝头顶炸开。中毒的人竟然是倾城?
“这怎么可能?”她失声反问,然后想也不想地就要往外冲。“我也要进宫去看看!”
“你这个时辰进宫恐怕不妥!”九九赶紧伸手拦她,箍住她的肩膀将她牢牢锁进自己怀里,口中也一力劝说:“更何况,即使你现在去了也帮不上任何忙,还是等到明日再说吧!”
“不,我一定要现在去!”陶沝使劲挣扎,丝毫不肯听劝。没有亲眼看到倾城好不好,她怎么能安心度过今晚?
“遥儿,你冷静一些!就算你现在进宫也不一定能见到她!刚才来报信的人也说,眼下太医正集体在她房里会诊,连皇阿玛都不能进去……”见她反应如此激烈,九九手上也不得不加重了几分力道,并继续耐心劝道。“乖,大不了爷允你,等到明日一早,爷上朝时便带你一起进宫!”
闻言,陶沝挣扎的动作稍微收敛了一些,但又不肯轻易死心。“可是……”
她真的希望这种时候自己能一直陪在倾城身边!
“放心吧!”不等她把话说完,九九便像是已经猜到了她接下去想说什么,抢先一步截住了她的话头,“皇阿玛既然已经招了所有太医前去会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还是安心跟爷回府好好休息,等到明日一早再去吧!”
这话说得中听恳切,陶沝迟疑良久,终究还是妥协了下来,并老老实实地随九九一起返回了九爷府。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如这两人想象中得那般发展。还没能等到第二天一早,确切的说,是当晚三更时分,九爷府的大门便被人毫不留情地给敲开了,是跟在康熙身边的太监梁九功,带着康熙口谕,指明要带九福晋进宫问话。
陶沝这会儿还没睡着,正躺在床上为倾城此番中毒的事情而翻来覆去地发愁。一听到守门侍卫来报说有人要带她进宫问话,立刻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倾城本人要求的,心里自然求之不得。
因为九九此刻已经在她旁边睡熟,并没有听到侍卫来报,所以陶沝也不打算吵醒他,只小心翼翼地悄悄起身开了房门,独自一人跟着侍卫出去了。
宫里派来接人的马车就停在九爷府门前,只是这位大半夜奉皇命前来接人的梁公公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连带看向陶沝的眼神也是凌厉非常。
陶沝倒是不以为意,也没多想,当即便不假思索地跳上马车,又掀起车帘来特别叮嘱了守门的那几位侍卫不准去吵醒九九睡觉,之后便放心地乘坐马车离去。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而陶沝也如愿被带至了倾城的房间。
只是——
才一进门,她便立刻嗅到了一种堪称危险的味道。此时此刻,屋子里面的气氛沉重得几欲令人窒息,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抬起头,那位华丽丽的康熙皇帝正端坐在外屋中央的圆桌旁,光是看脸就知道他这会儿的火气定是相当旺盛。一位看起来有些脸生的小太监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替他捶腿,而与陶沝相熟的女官紫菀则在旁边为他添茶。除此之外,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此刻也站在屋内一角,另外还有小太监尚善。
见陶沝推门进来,康熙皇帝之前压抑的火气似乎也当场得到了爆发,立即“啪”地重重一拍桌子,起身冲前者怒不可遏地大声吼道:
“大胆董鄂氏,你可知罪!”
陶沝被这位康熙皇帝没头没脑地训斥了这样一句话,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脑筋不太够用,难以消化对方的意思。所以,她近乎怔愣地望着对方,满脸疑惑,甚至连下跪行礼都忘了。
她做错什么了?又该知什么罪?
“哼——你到现在还想跟朕装傻充愣?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到陶沝完全没有摆出认罪的态度,康熙皇帝当即更加动怒,而后一指脚边的小太监道:“把东西拿去让她自己看看!”
“嗻!”小太监立即应声,忙不迭地起身将置于圆桌上的那只锦盒拿起递到陶沝面前。陶沝满腹狐疑地从他手里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只晶莹剔透、通体碧绿的上好翡翠手镯,跟她自己手腕上戴的那只一模一样,如果没看错,这应该就是她之前送给倾城的那只。
陶沝一怔,随即不明所以地抬头重新对上康熙,有些不明白这位传说中的千古一帝到底是何用意。
而康熙却是连看也没再看她一眼,只重新在位置上落座,挑眉冷哼道:“如何,你看清楚了没有?这东西可是你送的?”
“回皇上的话,这的确是董鄂送给倾城的!”虽然有些猜不透这当中的缘由,但陶沝还是一五一十地朝对方点了点头,道:“可是,董鄂不明白这镯子怎么了?”
“你还敢问怎么了?”康熙再度震怒,“你在这镯子上面淬了剧毒,还敢问朕怎么了?你以为这是前朝的宫廷秘毒,朕就查不出来了么?”
“什么?这镯子上淬了毒?”陶沝闻言大惊,拿着锦盒的手也莫名一抖,一双溢满诧异之色的眸子更是瞪得要多大有多大。“怎么会?这可是……”九九送给她的东西啊!
“可是什么?”
“这可是……”因为不想再在这个时候把九九也一并牵连进来,所以陶沝这会儿答话的语气明显添上了几分心虚。“……是别人送给董鄂的,本身是一对的,董鄂手上也有一个,也是一直戴着的,皇上您瞧——”她边说边挽起袖子,朝对方露出了自己手腕上那只和盒中玉镯一模一样的翡翠手镯,“而且皇上您说的这种毒,董鄂更是闻所未闻……”
什么前朝宫廷秘毒,压根儿就跟她半点关系都沾不上。她又不是所谓的大明朝后宫欲孽,哪里会知道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听到她这番勉强算是情真意切的说辞,康熙皇帝心里纵使并不完全相信,却也总算肯重新往陶沝这边侧目了。只见他眯着眼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陶沝戴在手腕上的那只玉镯,眼神微微一动,而后略一思索,又指挥身边的紫菀道:“你去把宋太医叫出来!”
“嗻!”紫菀立即领命进入内室,不大一会儿工夫就从里面带出了一位看起来极为面生的中年人。应该就是康熙刚才话里提到的“宋太医”。
宋太医一路哈着腰走到康熙跟前下跪行礼,模样极尽恭顺。
而康熙却是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转而不容置否地回头冲陶沝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你的这只镯子脱下来给他瞧瞧!”
陶沝不解其意,可碍于对方的身份毕竟是皇权阶级的最核心,只得依言从手腕上褪下那只镯子递了出去。但还没等宋太医接过玉镯,就听康熙皇帝口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依你所见,如何?”
宋太医谨慎地将一方绢帕垫在自己的掌心,这才伸手接过陶沝递来的玉镯,而后又仔细翻看研究了一番,低头答得斩钉截铁:“回皇上,微臣以为,这只玉镯上无毒!”
咦?!
尚未等陶沝此番清楚明了宋太医这话究竟何意,康熙皇帝那厢便已赫然摆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当着众人的面冷笑出声:“哼——朕就知道!”
说完,又朝宋太医一挥手:“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进去吧!”
宋太医听罢赶紧谢恩开溜。而康熙也再一次冲陶沝重重拍案,语气中所包含的怒意相较于刚才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何,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你还不肯承认?”
陶沝实在不明白对方这句看似总结的言辞到底是从何处得出,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为自己辩白。她想了想,终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朝座上的康熙皇帝重重磕了一记响头:“恳请皇上明察,董鄂确实一点也不知情!”
可惜,康熙皇帝眼下并不理会她的这一“苦肉计”,反而还因此面带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厉声道:
“哼——你不知情,那还有谁会知情?这毒若不是你下的,那为何原本一对的镯子,单单就倾城戴在手上的这只镯子有毒,而你的镯子上面却没有?难道这不是你一早就计划好了的吗?”
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再补充一句:
“这次若不是朕的太子刚巧听倾城提过这只玉镯是你送给她的,朕恐怕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让你这个罪魁祸首给成功瞒了过去……如今真相大白,你居然还敢说自己无罪?!”
作者有话要说:补觉~已更~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