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消息都来自于今早的报纸,内容触目惊心。齐灿灿也才发现,事情闹得如此大。
沈克仁没来得及吃早餐便匆匆出了门,杨宁珊一直坐在后院叹气,同样食不下咽。关于利益她并不在乎,她心疼的是自己儿子。如今沈思勋站在风口浪尖上,她怎么可能不焦急。
商人重视信誉,最怕的便是失信,沈思勋的新能源开发项目根本是张空头支票。也不能说它不会实现,可他分出去的利益全是海市盛楼,看着诱人,实则空有虚表。文件的大多数内容都被曝光,先前的集资也如竹篮打水一场空。其中不乏私人投资,这也许是他们攒了一辈子的钱。
他欠所有人一个交代。
“沈懂,这次的项目必须终止!沈氏集团的声誉不能因为这个虚无缥缈、毫无定数的项目而继续失信于他人。”
“刘懂事,冠冕堂皇的话就别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何必绕圈子。”
沈承淮笑着打断了刘懂事的愤愤不平,刘懂事似乎有些震惊,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沈家兄弟只是表面和气。沈承淮的这句话立场很明显,字字句句都偏向沈思勋。
随即也有人点头附和。
“说得也是,重点是不能让这件事继续被夸大。”
早有人算好了亏损,一式多份发给了每一位股东。
“只要做个样子,把大头补上,其他的人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沈懂,我已经让人做好了危机公关,只要处理妥当,新闻很快便会压下去。”
原本大家都十分看好这个项目,在背后也少不了推波助澜。现在出了事,谁急着撇清关系。
沈思勋倒能理解,为了利益,没有在座的老狐狸做不出的事。他们想趁机狠狠地踩他一脚,但他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思勋,你说呢。”
沈克仁带着试探,用余光瞥向了沈思勋,似乎在等他开口解释。其实这种套路,在商场上不少人用,可被揭发的几率少之又少。沈氏集团在连城的地位非同一般,就连唐氏也不能明着让他们难堪。他的儿子,他最清楚。这些东西,如非沈思勋愿意,是万万不可能流出去的。
沈思勋一脸淡然,他朝沈克仁点了点头,站起了身,直直地面对着懂事们。
“项目不会终止,它的获利大家心知肚明。因为一些小风小浪就要求夭折了它,我不会同意。这个项目从头至尾我都在参与,我比你们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一点小风浪?沈总,我全当你在开玩笑。你还年轻,气盛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可你不能拿公司开玩笑,现在这种处境,你又如何峰回路转?”
面对质疑,沈思勋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态度,绝不退让半分。
“新能源开发,立刻就能动工。”
话落会议室里议论纷纷,没人敢做那么大的赌注。动工需要资金,不给出众人交代,别说他们,就连是政府也不会同意沈氏动用这份数目庞大的资金。因为此次的曝光,集资的性质从法律上来说是不被允许的。再者掘地三尺,若是真的挖出了理想中的能源矿石当然皆大欢喜,怕就怕到最后不过是堆废石。
“好了,会议到此结束。”
沈思勋不咸不淡地打断了他们的交头接耳,不愿再与他们浪费时间。他们要的不过是个万无一失的保障,可做生意哪有不承担风险的。有得有失,是这个圈子的铁定。
“等等,沈总势在必得,可若出了差池,谁对这个无底洞负责?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这些懂事放在眼里?”
“届时我会辞去总经理的位置,股份全数交出。这样够吗?刘懂事。”
沈思勋耸了耸肩,勾唇一笑。
“不过,我想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不会轻易易主。”
知道嘴上吃了亏,刘懂事也不再争论。沈家看似如火如荼,可真出了事情,还是会抱作一团。当然,刘懂事也不想看狗咬狗,半斤八两,谁都不是什么心善的人。利益这种东西很奇妙,在这浮躁喧哗的世界,试问谁没有**。
直到散会,沈克仁都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他的心思深,且不会轻易表露于人。说到底沈思勋是自己家人,不论心里如何做想,明面上还是会给足面子。
下午有场记者会,由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沈思勋推掉了原有的工作,今天变得格外闲。秘书替他写好了发言稿,他只需要背下来就好。可沈思勋不削这些过于华丽的字眼,他将稿子放入了碎纸机。无论什么场面,他都有足够的信心面对。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竟然从齐灿灿身上学到一个绝招。
装聋卖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沈思勋只微微地抬了抬眸。
“有事?”
沈承淮摇了摇脑袋,将手插进了裤子口袋中。
“今天的会议,谢谢你。”
沈思勋终是站起了身,行至沈承淮的身前,向他递出了一根烟。沈思勋从未和他说过这样的话,沈承淮很显然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并没有接过烟,目光淡淡地落在了沈思勋的脸上。
“你不用谢我,沈氏是沈家的,我做的这些并不是为了你。”
“为了灿灿?”
沈思勋直白地脱口而出,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余地。这很好猜,从前的沈承淮可不是这样的,他始终不甘于低自己一等,人轻易是不会改变的,纵使改变也会有其中的原因。说来他们之间除了有血缘关系,唯一的交集便是齐灿灿了。
沈思勋抬手重重地拍在沈承淮肩上,他缓和了语气,并非警告而是相劝。
“成年人总该为自己所做负责,你当时既然选择了许茉莉,理应好好待她。灿灿的事,不必你费心。”
沈承淮的眼底沾染了几分苦涩,他也没有回避,笑着承认了。许茉莉对他所付出的一切,他看在眼里。也许未来的某一日,他真的能爱上她也说不定。只是心底留着一个人的位置,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全抹去。
“大哥,我把灿灿让给你,希望你好好对她。呵,也不算让吧。”
沈承淮垂下了眸子,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心底徒增几分悲凉。
“她不是一个坏女孩,只是太孤独了。唐家人对她并不好,时至今日,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灿灿当年之所以与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一纸合同。似乎有人刻意将她安排在我身边,我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三年,她并非真心。我曾以为让她真心地笑了,实则一切不过逢场作戏。她全身而退,我深陷其中。”
“其实我也想过,即使当初我没有娶茉莉,灿灿也不会嫁给我。她拿到了合同,自然不愿与我扯上任何关系。大哥,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你。灿灿既然愿意嫁给你,必然是信任你的,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不要让她失望。她过得有多痛苦,不需要我多说,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
沈思勋闻言不由一顿,心底莫名地泛起了一丝喜悦。原来,齐灿灿没有爱过沈承淮。虽然很卑鄙,但他嘴角还是噎上了一抹笑意。到很快的,他又陷入了沉思。
三年的朝夕相处都没能让齐灿灿爱上沈承淮,她心里那人的位置有多重,一目了然。沈思勋自嘲地轻笑着,齐灿灿似乎很喜欢合同,好像只有白纸黑字的合同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谁又能说这样的人不可悲。
*
在记者会之前,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刊竟爆出了沈思勋的过去。齐灿灿站在报刊亭前,蹙着眉看着报纸上的内容,心不由一紧。报纸中不仅抨击沈思勋是负心人,更指他谋害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文字下附的照片正是曾经杨昕传给她的那张,虽然在不堪入目的地方打了马赛克,可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宋雅。
齐灿灿几乎没有思考,脑海中便确认了这篇报道的幕后黑手。新能源项目的揭露,也给了唐氏沉重的一击,想来唐景云不会咽下这口气。
“姑娘,你到底卖不卖?”
齐灿灿正看得入神,报刊亭中的老爷爷便不耐地问了一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齐灿灿,看她的模样,也不像是买不起几块钱报纸的人。
齐灿灿堆着笑付了钱,将报纸叠得很小塞进了包中。
记者会是直播,齐灿灿打车去了沈氏集团,坐在助理办公室中,她紧紧地盯着屏幕。
记者们夹枪带棒,一点也没有给沈思勋面子。他们问得问题简直无法入耳,齐灿灿有些恼怒,她痛恨记者。曾经的她,也被这样咄咄相逼过。他们不会在乎你的身份,更不会关注你的年龄,他们只想从你的口中扒出更多。
然,沈思勋一开口,她便松了一口气。
“沈氏能有今天的成绩,并不是偶然。我相信明眼人能看出其中的蹊跷,这次的项目,名义上虽是保密,可流程大多都公布给了投资商。既然大家选择了沈氏集团,心里必然是信任的。”
“沈先生,关于这张报纸的内容,您有没有想解释的。”
“图片中的这位女士真的是您的女友吗?她腹中是否怀着您的孩子?车祸与您有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这件事过了这么久,当年您是否给予了相对的赔偿。”
坐在做前排的记者摊开了手中的报纸,沈思勋的余光从报纸上滑过,依旧波澜不惊。他没有说太多,惜字如金。
“谣言止于智者,图片中的人连脸都没露,我不想多谈。”
的确,倒在血泊中的人无人知晓,这些还不足以动摇沈思勋。
可总有人执着,咬着不放。
“沈先生,您在看仔细一些。不是都说熟悉的人即使化成灰都能认出来吗?”
沈思勋保持着绅士风度,半点也没恼。
“如果你能拿出清晰的正脸照,我也许能确定的回答你。”
对于他的淡定,记者们的问题仍接连而至。
很快地,沈思勋身前挡住了一排保镖,秘书冲着镜头微微一笑,扬了扬手腕上的手表。
“时间到了,今天的记者会到此结束。”
她极其官方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沈思勋在保镖的保护下离开了直播间。
等沈思勋回到公司,齐灿灿已经坐在了他的办公室中。
他们相视无言,齐灿灿快步拥住了他。
“对不起。”
她的声音低低哑哑,带足了愧疚感。
沈思勋抬手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背,他目光微闪,齐灿灿的心果然不够狠。他的目光放在了远处的虚无,她的顾虑太多,也是促成她如今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他想教她,不狠心,被生吞活剥的永远会是她。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宁愿让别人觉得你百毒不侵,面面俱到。也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软弱无力和跌倒失落。
“没事了。”
“灿灿,我说过,别回头。这些都是我自愿的,如果你真的有空担心我,不如好好地计划你的下一步该如何走。”
“只有心够狠,才能成大事。灿灿,记住你心中的仇恨,不要再彷徨不定。”
沈思勋的话徘徊在齐灿灿的耳畔,她咬了咬牙,扬起了脑袋。
“那你先答应我,你会没事。”
沈思勋依旧继续进行着新能源项目,因为此次的事情,他的信誉必然受到了重创。社会会关注他,政府同样会牢牢地盯着他。
沈思勋蹙着眉,略微严肃地沉声道。
“我刚才的话白说了?”
她又开始担心他的处境,他觉得没有必要。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保护好自己。齐灿灿并不是,她太弱小,她只需要担心自己便好。
齐灿灿抿唇不语,良久,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思勋的眸光温和了许多,他揉了揉齐灿灿的发,笑着夸道。
“真乖。”
*
唐氏财团的会议持续了许久,结束后,唐纪修按了按隐隐作疼的脑袋。
不得不说,那些老家伙真是各个废话连篇。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有那么多话来说,看着生厌。
他绕到了平台上,吹着微风,感觉舒服了不少。他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
响了许久那头才接起来,唐纪征打着哈欠不满道。
“有事等我回连城说。”
话落,那头传来了一记同样带着困意的女声。
“纪征,谁呀。”
唐纪修哼哼一笑。
“二哥好兴致,整个唐氏,只有你最自在。”
闻言唐纪征清醒了几分,他撑着创面坐了起来。
“说。”
唐纪修简单地复述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唐纪征沉默了很久,才生硬地回道。
“知道了,我明天……我晚上回来。”
挂了电话,唐纪征烦躁地连抽了好几根烟。熏得齐悦有些睁不开眼,她又不敢抱怨,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唐纪征倒不是在乎唐氏损失的这点利益,唐氏资产庞大,岂是一个小小沈氏能击垮的。只是听唐纪修的口气,老爷子似乎把这烂摊子托付给了他。他向来讨厌麻烦的事情,累心累身,稍有差池,还容易惹人争议。
当年老爷子狠心把大儿子放出了国外,下一个,极有可能是他。
这么多年,即使时时刻刻的留在唐景云身侧,唐景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他。
唐纪征挑眉笑了笑,也许连百分之五十都没有。那只老狐狸,向来只相信自己。
“纪征,怎么了?”
齐悦嘟了嘟嘴,有些撒娇地问道。
“不是说好明天去剧组陪我吗,你今晚就要走,这么着急?晚饭也不能一起吃了吗?”
唐纪征垂眸看着齐悦因为刚醒而红扑扑地脸颊,栖身压了下去,在她衣服能遮住的地方狠咬了一口。
齐悦今早才拍完戏回来,冲了个澡,连内裤都没来得及穿,就被唐纪征拉到了床上。她困得睁不开眼,可还是得配合唐纪征。但说到底,唐纪征技术真的不错,至少几回交缠下来,激起了她人类最原始的**。
他深知自己的敏感,且游刃有余,最终她的演技还是敌不过唐纪征的调教。
“急,我挺急。但是我更急这些日子不能好好吃了你,你这么放荡,万一忍不住寂寞爬上别人的床怎么办?嗯?”
唐纪征的语气极尽嘲讽,带着他特有的强势。他想继续荒诞无度,可别墅中兀自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啼声。
齐悦闻声便想起身,唐纪征却狠狠地将她压在了身下。这样的哭啼声他只要在齐悦身边,总是能听到。到现在,他竟然没了先前的烦躁,反而越发习惯。
他贴近了齐悦的耳朵,低声撩拨着。
“有保姆,你急什么。”
的确,数秒后,不甜真的停止了哭闹。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好哄,乖巧得不像不足白天的婴儿。
齐悦身子一颤,怯怯地回道。
“不甜更喜欢我,我本就陪她的时间少。”
看着唐纪征没有反对,齐悦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
“很快的,就十分钟好不好?我就看她一眼,马上回来。”
唐纪征拧了拧眉,这女人简直没有一点情趣。他扣住了她的腰,挨近了她。
抬手指着她的鼻尖,恶狠狠地说道。
“再吵,信不信我当着她的面把你吞了。”
齐悦吓得不敢再出声,也没有机会出声。唐纪征的舌头紧紧地缠着她的,她只能勉强地发出‘嗯嗯’声。
对于这样的娇嗲声,唐纪征百听不厌。
不过一时,房内再次传出了身体交织的声响。齐悦的腰疼得厉害,她佩服唐纪征的体力,也心疼自己快要招架不住的身体。
结束后,齐悦满头大汗。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浴室冲了个澡,刚把泡沫洗净,唐纪征便粘了进来。
他滚烫的身体贴着她,笑说。
“一起洗。”
终于把唐纪征伺候好,齐悦穿整齐衣裙,去了婴儿房。
保姆已经将不甜放回了小床上,不甜睁着眼,小手挥着,看起来心情极好。
“不甜,乖乖。”
齐悦掐着嗓子逗着不甜,边做着鬼脸。
她正享受其中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幽幽的男声。
“啧,能不能正常点。”
话落唐纪征走近了小床旁,他甚少来看不甜,总觉得她是个累赘。可看到不甜灿烂的笑容后,他的心底微微一动。
“挺像他的。”
唐纪征喃喃自语,齐悦挑了挑眉梢,得意道。
“当然了,姐姐长得好看,不甜像她。”
唐纪征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没做太多解释。顺着齐悦的话,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甜此刻的模样,像极了还在襁褓中的唐纪修。他比唐纪修大了五岁,当时他也很小,看着唐纪修哭得发红的鼻尖,总是忍不住掐几下。
时间过得到快,当初单纯的他们,早已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模糊。
唐纪征看着这小小的生命,会哭会笑,胸口莫名一疼,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在了齐悦平坦的小腹上。如果当时齐悦生下了他们的孩子,或许不甜还要叫那小东西一声‘姐姐’。但很快,他便赶走了这份遐想。
齐悦不能有他的孩子。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唐纪征走前极为温和地在齐悦的脸颊上落了一个吻,他提起手中的行李袋,沉声交代道。
“老实点,我有空会来看你。”
“好,一路顺风。”
齐悦为他整了整领带,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目送唐纪征离开,齐悦心里徒然升起了一份忧伤。
她明知道她不该依赖于唐纪征,他只是自己的金主,再无其他。但他对她极度宠爱,保护她,养着她。虽然嘴里不改恶毒,但事事都会为她打理好,她基本不用操任何心。
她无论在哪个城市停留拍戏,唐纪征总会为她置好一栋别墅。
他说。
“你就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他说。
“好好拍戏,好好吃饭。”
这样的他,谁能不动容。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不费吹灰之力。她就是他养的一只宠物,他会对宠物好,但宠物永远只会是他消遣的对象。投以金钱,没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