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视无言,默了片刻,齐灿灿轻轻地吸了吸?子,如果是之前,她指不定能真心祝福唐纪修和袁闻芮。可现在,她好像做不到。
也许袁闻芮是真心爱唐纪修的,毕竟她不择手段只为在他身边有一席之位,只是齐灿灿转而一想,他们需要的婚姻不一定非是爱情不可。她倒是想做个恶毒的人,拆散他们,但她似乎无能为力,她没有任何可以诱惑住唐纪修的东西。齐灿灿摸着小腹,不由苦笑了一声。这个孩子,更是他避之不及的存在。她很庆幸唐纪修毫不知情。
即使她费尽心思让他们之间有了间隙。唐纪修也不可能转身将她拥入怀中。
他们即使近在咫尺,也注定远隔天涯。没有什么比仇恨更难以忘怀,她活着的理由就是为了复仇。齐家不会白白牺牲,她更不会白白做唐景云十几年的金丝雀。她不是圣母,她做不到不求回报的付出。
齐灿灿心里永远是纠结的,她害怕她狠不下心,可现实所迫,她若一直唯唯诺诺,只会结局更加惨淡。如果她只是一个人,她也许可以释怀。可是有了孩子,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他们各怀心思,好半天都没人再开口说话。可这种莫名其的无言却不带一丝尴尬,这模样像是他们本就该是一体的。没人能打扰,更无人能介入。
原本的沉默被一通电话打断,唐纪修从口袋中摸出,看清来电显示后不动声色地瞥了齐灿灿一眼。他的眉头微微拢起,眼底晦暗且深沉,数秒后,他特意避开了齐灿灿,跨步走向阳台,转身时还不忘把落地窗关严。
“查到了?”
“唐总。一切如您所猜测,果然……”
唐纪修似乎不想继续听下去,他打断了电话那头的男人。
“他准备什么时候行动?三年后?还是一年后?或者明天?”
他嘴角带着不屑,心里却莫名地窝起一团莫名火。心急的人,总是容易吃亏。所有人都认为到嘴的鱼不用再喂,殊不知需要更加精心的维护,否则哪天死在了鱼缸中也不自知。
“我想应该没那么快。”
“你想?”
唐纪修加重了这两个字,不咸不淡地复述道。他不想要这种莫凌两可的答案,事事都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超出范围之事,是他无法认可的。
“不会,至少他现在依然按兵不动。也许他察觉到了我们的举动,只是装作云淡风轻罢了。他心里不见得会放弃,毕竟准备了十几年。这种坚持并非一个正常人所能及。”
男人沉默了片刻,略微严肃地提醒道。
“唐总,您还是不要与她有过多的来往,这样对你或是对她,都是不利的。他也许已经开始怀疑了,她的身份特殊,如果不小心,只怕事情会愈发复杂。至少现在还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可越出这道关系,我就不能保证了。”
这个她不用明说,他们心知肚明,可唐纪修并不是一个愿意委身于别人股掌之中的人。好像很多人都在提醒他,齐灿灿,不能碰。可他偏偏就是碰了,她是毒药,但未必是解药。她眼中的痛楚他不是看不见,只是这份感情,他得来的压力并不必她少,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
他轻笑了一声,薄唇轻启,淡淡地交代了几句。转而侧身靠在了落地窗上,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他的眼角莫名地染上了一丝悲凉。冬日的寒风轻轻地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这份冰冷,他铭记于心。
齐灿灿立于客厅之中,透过落地窗,静静地看着唐纪修一张一合的双唇,时而会微微蹙眉。可惜她半个字都没听清。隔音效果确实不错,看来唐纪修对这个公寓也算是花了不小的心思。
也许是怀孕的关系,她饿得特别快,刚才还没觉着,这会儿确实觉得肚子里空空的。
饥饿所致,齐灿灿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冰箱,里面的食材少得可怜,唯一躺着的两个鸡蛋怕是也过期了。
厨房里的工具倒是齐全,齐灿灿在小锅中丢了一把面条,简单地洒了些盐。等面条煮熟后,她捞出来放在碗里,端着它默默地走到了小餐桌前。
人一旦饿了,就算是清汤白面也会觉得是人间美味,再者齐灿灿向来不挑食,基本上没有不喜欢吃的东西。
齐灿灿刚准备动筷,手却被人从身后牢牢地压住。她骤然回头,脑袋撞在了唐纪修的下巴上,他略微不满地轻啧了一声,但并未躲开,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随即抢过了她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丢,语气带着些许讥讽。
“齐灿灿,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挑,什么都能吃下去。不过也是,若不是这样,你又怎会兄弟通吃,嗯?”
齐灿灿看着面条,咽了咽口水。她就知道。唐纪修安静不过一个小时,冷嘲热讽于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饭。她不是听不懂他语气中的嘲讽,可她一点也不想解释。不论是沈思勋亦或是沈承淮,接近他们,并非她的意愿。不过她也感谢唐景云的助攻,让她牢牢地抱住了沈思勋这颗大树。
她稍稍低下了脑袋,有些委屈地说道。
“不吃就是了。”
唐纪修哼笑了一声。拉开了她身侧的凳子。
“不吃了?你是真不吃还是假不吃?”
他显然意有所指,双眸紧紧地盯着齐灿灿的脸,单手支在桌上。这姿势有些古怪,齐灿灿被他半坏在怀里,瞬时间,她都不知该把手摆在哪。他的靠近,无意间便能激起她心底的躁动,她恨极了她这颗好奇心。如果她没有听见唐景云与宋世珍之间的对话,她至少不会带着仇恨审视唐纪修。
“现在还来得及,去医院把孩子拿掉吧。”
唐纪修说得波澜无惊,就像今天吃什么一般自然。他当然不会明白她对这个孩子注入的感情,谁都可以让她打掉孩子,唐纪修不可以。
“不可能。”
齐灿灿轻吐了一口气,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对这个孩子越无情。她便越轻松。
“他是我的命,除非你杀了我。”
她说得很认真,且对上唐纪修的双眼。
齐灿灿的坚持令他的眸光暗了几分,他直起了身子,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稍稍缓和了口气,比起命令。更像是祈求。只是这份祈求极为不明显,在齐灿灿眼里,他终是狠心的。
“你觉得沈思勋会接受这个孩子吗?你不要太天真,他有多绝情,你并不知晓。就算你执意生下他,你又能保证他一生安稳吗?你觉得是责任,但你的愚蠢会害了他。人至少要为自己想好后路,这个孩子……”
他顿了顿,极为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来得太不是时候。”
齐灿灿看着唐纪修严肃的表情,心里不由一冷。她想,也许她脚踏进棺材的那一刻,都不会告诉唐纪修真相。他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她错了,所有的事都做错了。却从不愿意告诉她为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理由,他都不愿提及。
“沈思勋挺好,他当然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你凭什么咬定他会放弃这个孩子?他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并不比我少。唐纪修,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为自己而活。”
唐纪修拧紧了眉,沉声问道。
“是不是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愿意善罢甘休?”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执着,齐灿灿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不用你管。”
齐灿灿淡淡的几个字。把唐纪修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口中,他们之间的误会太深,却没人愿意跨一步解开。
对于她的拒绝,唐纪修找不出任何形容词去反驳。坏人的身份,他并非不愿意做。只是她的坚决带走了他心底仅存的耐心。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她至少会改变一些,然而并没有。她的固执终会害了她。他也想冷眼旁观,可真正做的时候,却发现心如刀割。当然,他不会承认,他宁愿认为这些只是出于同情,他同情她的遭遇,同情她的愚蠢。
唐纪修居高临下地冷睨着齐灿灿,下一秒,他转身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了这间公寓。
齐灿灿没有阻拦,甚至不再说一句话,她的手停留在空中,久久都未放下。抓不住的云,即使拼尽全力,他也只属于广阔的天空。没有任何人与事能阻碍他前行的步伐,齐灿灿不能,这个孩子更不能。
她看着已经发涨的面条,嘴里却是说不出的苦。半响后,她收拾好碗筷,起身准备离开,却发现走廊的矮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把钥匙,钥匙上套着一个特别可爱的玩偶。她记得这个公寓的门,为了保险安全,只有两把钥匙,包括门禁在内。唐纪修收了一把,这把,似乎是留给她的。
齐灿灿越来越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面上他是无情的,可不经意间他却会给她一些少得可怜的温情。
她将钥匙紧握在手中,这种感觉,难以言喻。是痛苦,是毁灭。
周围安静得可怕,偌大的公寓中只有她一个人。她终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低声啜泣。
在她眼泪留下的一瞬间,公寓的门却被推开了。
葛珍提着一个纸袋,见状微微一愣,但很快地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对于她的到来,齐灿灿有些猝不及防,她速度极快地擦干了眼角的泪迹,嘴角挤出了一丝微笑。
“葛秘书,好久不见。”
葛珍只点了点头,她信步走向小餐厅,将纸袋中的东西小心仔细地摆了出来。转而极为公式化地对齐灿灿说道。
“齐小姐,请用餐。”
恍惚间齐灿灿回想起从前,每次唐纪修提上裤子走人后,葛珍总会适时地出现,为他打理一切后续。如果只是情人,唐纪修还算是合格的,除了爱,他什么都会给予她,从不吝啬。
“好,我等会儿吃。”
齐灿灿稍稍撇过了脸,明明已经没有任何泪水了,她还在拼命地抹脸。此刻的窘迫,只有齐灿灿明白。葛珍是极少数见证过他们之间不伦关系的人,面对她,齐灿灿总是莫名地有些膈应。就好像你偷偷地做了一件坏事,且全数落在了别人眼里一般。但葛珍丝毫不觉得尴尬,毕竟于她而言,这只是工作。
葛珍笑了笑,依旧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走的架势。
“看你吃完我就走。”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这个点早就过了午餐时间,毕竟齐灿灿还挺着肚子,就算饿着了自己,也不能委屈了肚子里嗷嗷待脯的孩子。
“我挺忙的,齐小姐快吃吧。”
齐灿灿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到了餐桌前。她吃的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说实话,她现在完全没了刚才的饥饿感。即使吃食再美味,都有些难以下咽。她的喉咙像是卡了根鱼刺般,每吞咽一次,便会隐隐作疼。
等她吃完后,葛珍默默地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又收回了袋子中。
葛珍走前齐灿灿开口叫住了她,随后把钥匙塞到了她的手上。其实就算不交给葛珍,她想她也不会带走。
“你拿走吧。我以后也不会再进来。”
葛珍淡淡地瞥了一眼钥匙,极力地掩饰住笑意。这个钥匙圈挺幼稚的,她现在才发现,唐纪修也有这样的一面。
“以后的事情,尚未有定数。你拿着吧,也许有一天会用上也说不准。”
葛珍意味极深地又说了一句。
“是你的,总会落在你的手上,不是吗?”
齐灿灿抿着唇,还是接过了钥匙。的确,是她的不会走,不是她的,她这辈子都别妄想得到。
最后葛珍执意开车把她送回了沈宅,下车后,齐灿灿接到了沈思勋的电话。其实之前就有许多未接,只是她一直没有回罢了。
“灿灿,我要出国一段时间,今天下午就走。”
这个消息太突然,正好是在这个时候,齐灿灿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多久?”
沈思勋默了默,他似乎也不能确定。
“尽快。”
“灿灿。”
他低声唤了齐灿灿一声,握紧了。
“等我回来,这段时间你好好呆在沈宅,哪里都别去。”
齐灿灿知道,就算她让沈思勋别走,他还是会离开,她不想他为难。
“好,我等你。”
她故作轻松地回道,极为勉强地压抑着内心的不安。
这个冬天,注定寒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