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风雪,陈子墨到司空府祭奠亡人。
御史台的同僚也都基本到场,连新兼任御史大夫的王鉷也装模作样的上了一柱香。
就在得知司空溥辞世后不久,李隆基正式下诏,由王鉷兼任御史大夫。
自此,王鉷身兼二十余职,权力再升一步,现在即便是李林甫也要忌惮三分。
不得不说,自始至终,王鉷一直是李隆基眼中的红人,受玄宗器重程度一直没有变过。
从户部郎中兼任户口色役使开始,王鉷就在盘剥百姓的基础上疯狂敛财,为李隆基挥霍提供大量钱财,成为李隆基的“理财童子”。
虽然现在多了陈子墨这样一个“生财童子”,可却丝毫不影响王鉷的地位。
这次处理济阴王的事件,李隆基很满意,王鉷从兼任的御史中丞直接被提拔到了御史大夫。
祭了司空溥的灵堂,留下一百两银子,陈子墨出了司空府。
“老阎,安排下,我要见下小天。”
“好。”
某个客栈的一间房内,陈子墨见到了叶小天。
叶小天进了屋,摘掉头上的小毡帽,嘻嘻笑道:“公子,你找我。”
“快坐。”
短短半个多月,叶小天给陈子墨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浑身透着股江湖气息。眼见小天脸色多了伤疤,想来是没少经历危险。
“小天,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的努力我会记在心里。”
“嗨,公子瞧你说的,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叶小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说到正事,小天的态度端正许多,“公子您说。”
“现在有多少绝对可靠的人?”
“不算多,刚起步,还在发展中,暂时只有十来个。”
“十来个,也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办的这件事情要极其保密,掩藏身份,能花钱找外人的就绝不暴露我们自己人。附耳过来···”
隔日,天微亮。
西市绸缎铺的伙计刚打开店门,就发现积雪还未完全融化时,天空又飘起了大片的雪花。
雪花飘下来,越来越大,直至到了跟前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雪花,而是纸片。
纸片上写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及济阴王当街虐杀无辜百姓等诸多残暴罪行。
纸片漫天飘洒,西市陆续开业的商铺、早起的买卖人、逛早市的客人全都见到了纸片上的内容。
而不仅仅是在这一处,东市、平康坊、国子监、甚至是朱雀大街都出现了纸片。
消息不断传播,酒肆勾栏到处在议论,全长安百姓都知道了济阴王的罪行。
尽管京兆府出动大量人手封堵消息,可却于事无补,更是抓不到放消息的罪魁祸首。
群情激愤,百姓们围在县衙和京兆府门口声讨,国子监书生们堵在了宫门外请愿。
舆论起来了,谁也挡不住。
兴庆殿。
火冒三丈的李隆基狠狠的将书写济阴王罪行的纸片甩到了地下。
“是谁,到底是谁做的。”
下首垂立的李林甫、杨国忠、王鉷三人一言不发。
“王鉷,你说。朕之前是将这件事情交给你办的,你不是说已经解决了么,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臣惶恐。臣已经派人严查了,只是暂时还未查到源头。”
王鉷虽然面露惶恐,作不安状,可心里却丝毫不慌,他很清楚李隆基不会把他怎么样。
李林甫出言道:“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平息民愤,国子监书生还在宫门外围着呢。”
“李相有什么方法?”
“臣的意见是安抚为主,给济阴王适当惩戒,平息民愤。”
李林甫的意见无疑是当下最合适的方法,他与济阴王没有什么交情,所以提的意见是中肯的。
不过李隆基并不太情愿如此处理,毕竟李嗣庄的自己的侄子。如果要这样处理,一开始就不会授意王鉷处理此事,更不会有御史台众人长跪宫门口的事情发生,造成不良影响。
李隆基听了李林甫的话后,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杨国忠看出了李隆基的不乐意,连忙说道:“陛下,臣觉得应当尽早抓住谣言的源头,禁止议论,那些百姓过个几日就不再闹腾了。至于宫门外的那群读书人,不如派个有声望的人去劝说一番。”
杨国忠说的并不算是个很好的方法,不过李隆基还是点点头道:“国舅说的不错。王鉷,平息谣言的事情就交给你京兆府了。”
“臣遵旨。”
“至于那些读书人,让谁去劝解合适呢,国子监的祭酒孔先生嘛?”
“陛下,臣觉得孔先生当然是适合的人选,可毕竟年纪大了,学子人多,怕是有些费力。臣倒是觉得有个不错人选。”杨国忠积极出主意道。
“哦?国舅说的是谁?”
“陛下,臣说的是陈子墨。门口的那些读书人大多是普通的读书人,陈子墨任过国子监属官,又是大唐第一词人,在这些读书人中有很高的名望。”
李隆基点了点头,“嗯,国舅言之有理。速传陈子墨进宫。”
李林甫和王鉷对视了一眼,又是这个陈子墨。
假装在御史台摸鱼的陈子墨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这场舆论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时刻注意事态的发现,准备用出后手。
目前来看,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陛下有旨,传陈子墨觐见。”
陈子墨睁开了昏昏欲睡的眼,精芒一闪,“来了!”
跟着传旨太监,陈子墨在宫门外看见了被禁军隔开了的书生们,他们高喊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臣,陈子墨见过陛下。”
“免礼。陈子墨,想必宫门外的那些人你已经看见了吧。”
“臣看见了。”
“好,因为什么事情想必你也知道。刚才国舅举荐你,觉得你可以说服那些读书人,朕也觉得你可以。”
“陛下,臣有话说。”陈子墨跪了下去,正色道:“臣觉得只是说服学子的话,治标不治本,事情的根源还是在事件本身,只有处置济阴王才能平民愤。臣请陛下三思。”
殿内的人都诧异的看着陈子墨,杨国忠更是向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李隆基脸色很难看,显然陈子墨的一番话已经惹他不高兴。
“够了。朕是让你去说服那些书生的,不是让你来发表见解。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么!”
陈子墨丝毫不惧,继续道:“陛下,臣是言官,言官不以言获罪。即便陛下要治臣的罪,臣也要说。济阴王当街虐杀百姓,暴虐不仁,引起民愤是必然的。
太宗曾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就是这水,大唐就是这舟。陛下您亦是千古名君,当然知道此理,绝对不会让天下百姓失望的。臣请陛下再次三思,依法惩处济阴王。”
李隆基听着陈子墨侃侃而谈,脸色越来越黑。
杨国忠几次示意劝阻陈子墨不要再说下去,被无视。
李林甫和王鉷只是看着跪着的陈子墨,眼珠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力士只抬了下眼,瞥了眼跪在下方的陈子墨,脸皮动了动,又继续装作透明人。
殿内安静的可怕,只要李隆基一句话,陈子墨就会被拖出去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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