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丝万缕的寒意顺着骨髓蔓延到全身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幽绿尸毒要发作了。尸毒现在发作的次数比以前少,但我无法掌控发作的时间,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尸毒不可抑制的爆发,仿佛让我一下子陷入了万丈深渊。
幽绿尸毒发作的痛楚,只有我自己知道,完全无法忍受。可是此时此刻,只要我一松手,瘦鬼或许就会杀了神通总把。我强忍着,死死的抱住瘦鬼的大腿。然而,这样的痛苦真的让人痛不欲生,我有些承受不住了,使劲咬着嘴唇,直到咬的满嘴鲜血。
“别杀他……”我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恐一喘气,胸口的这股劲儿就会散去,就会拖不住瘦鬼。
瘦鬼终于停下了脚步,僵直的脖颈扭了扭,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个时候,情形越来越要命,神通总把危在旦夕,可他神智不清,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面临着生死危机,直挺挺站在原地,不管莫天晴怎么驱使,都无法让他迈动脚步。
“他是个好人……”我看见瘦鬼顿住了,赶忙又出声央求:“你别杀他……”
叮铃……
我说着话,还能听到莫天晴用千眼铃铛和手上的戒指相互碰撞,来驱使神通总把。她可能知道现在形势紧迫,铃铛声越来越响,连绵不断的铃铛声和戒指碰撞的声音交织成一片,神通总把原本一步都不肯走,可是当铃铛声密集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猛然大吼了一声,一把揪住面前的莫天晴。
“哎哎!!!”莫天晴没想到神通总把翻脸不认人,随手就想挣脱,但神通总把的力气很大,一抓住莫天晴,整个人又像是彻底疯了似的,一边使劲晃着脑袋,一边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流淌的大河。
这时候的我,几乎寸步难移了,松开双手想要过去阻拦。可是手脚并用的朝前爬了两步,神通总把已经揪着莫天晴,噗通跃入了河中。河水的流势不算猛,但两个人落入河里,就好像两片树叶落入汪洋,瞬息之间就顺着水流被冲远了。
我的身上一个劲儿的发寒,但心里的寒意更重。我很清楚,他们被河水卷走,我现在再过去追,肯定是追不上了。
我浑身上下的力气,似乎在这一刻消散的干干净净,连站都站不起来,有气无力的趴到了河滩上。过了一会儿,瘦鬼一步一步的走到我跟前,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我的额头上。
他的手和冰块一样的凉,一按在我的额头上,就有一股更汹涌的寒气顺着额头的祖窍钻入了身躯。
但是瘦鬼手上的寒气入体之后,仿佛一下子就把幽绿尸毒给冲散了。等到幽绿尸毒的气息一消失,这股足以把人冻成冰的寒气,也渐渐的从身躯中隐没。
我重重的喘了口气,随手一摸,身上像是结了一层薄冰,不过,尸毒一消散,人就轻松了,又趴了一会儿,我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抬眼朝着刚才神通总把和莫天晴入水的地方一看,只能看见滚滚的河水,两个人此刻已经不知道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尽管这样,我心里多少还比较宽慰,神通总把和莫天晴的水性都不错,落水冲走,总还有一线生机,要是留在河滩,绝对逃不过瘦鬼的袭杀。
我看了看瘦鬼,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杀气,在一点点的消散,我追不上神通总把,他同样也追不上。从我第一次见到瘦鬼,他就没有对我动过杀心,所以,我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心里一直涌动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
“好人……总是不长命的……”瘦鬼也看着我,过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我知道,他说的可能是神通总把。这句话寥寥几个字,然而,却像是瘦鬼用一辈子时间总结出的肺腑之言,我答不上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叫你……记下的涅盘真经……你还记得吗……”
“还记得。”
“背一遍……”
涅盘化道的经文,已经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里,永远不可能忘记。这篇经文可能太要紧了,瘦鬼害怕我会遗忘或者记错。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把涅盘化道的经文背了一遍,只字不差。
瘦鬼听完之后,没有再说什么,迈动脚步,朝着滞留在河滩的那口石棺走过去。在他要走的时候,我骤然想起来老猴儿曾经托付我的事情。
“等一等!”我跑了过去,挡在他面前:“有人教我了一篇假死咒,让我转交给你。”
我把遇到老猴儿的经过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瘦鬼一言不发的听,我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他。
我相信,老猴儿和瘦鬼之间,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否则,老猴儿不会专门把这篇假死咒托我带给瘦鬼。
我讲完之后,把假死咒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唯恐瘦鬼会听不清楚,接着又说了一遍。
“假死咒字数不多,你记住了吗?”我试探着问道:“要是没记住,我再说一次……”
“不用了……”
“你都记住了?”我能看到,瘦鬼双眼中的红光,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暗淡了,就如同一个人,突然回想到了记忆深处那些无法回首的往事,说不出的悲哀,又说不出的寂寥。
“我记住了……只是已经太迟了……”
瘦鬼说完这句话,默然而去,留下我在原地傻呆呆的站着。一直等瘦鬼上了石棺,石棺又没入河中的时候,我才陡然明白瘦鬼的意思。
瘦鬼其实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了,靠着尸道,才一直留存到现在。他精通涅盘化道,或许,当年他死去的时候,就是因为施展了涅盘化道,被天罚所杀。
如果那时,他知道假死咒的话,可能还有一线机会靠着假死咒而躲过天罚的袭杀,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挽回。我现在把假死咒告诉他,的确已经迟了。
石棺入水,踪影皆无,瘦鬼走了,神通总把和莫天晴下落不明,那些排教人也早已经远遁,只剩下那条货船,还有船上瑟瑟发抖的一堆船客。
“现在能走了吧?该走的都已经走过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斗鸡眼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拖着我就走:“不要再惹什么麻烦了,再有麻烦,老子也替你挡不住……”
我的心一直有点乱,和斗鸡眼还有织梦朝南边走了好一段路。斗鸡眼一路上问个不停,直到看见我心烦意乱,才被迫闭上嘴巴。
三个人找了个地方容身,可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乱的一塌糊涂。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不管怎么说,神通总把和莫天晴都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在这里想的再多,也没有用处。
我不能因为这些心事耽误了该做的事情,第二天早上,打起精神继续上路。我害怕排教的人还没有从河滩全部退走,所以水路是暂时不能走了。三个人走陆路,速度慢了许多。
黑泥谷向南大概六七天的路程,会途径小盘河。这个地方我来了很多次,一路过这儿,心里就会想到那只白瓷龙瓶。白瓷龙瓶在老屋埋着,应该没什么闪失,可是不亲眼看看总是不放心。反正已经到了小盘河,最多浪费几个时辰的时间,去老屋再看一看。
因此,我专门在小盘河这边逗留了半天,等到天色一黑,我让斗鸡眼和织梦先去河边等着,自己悄悄的溜进了小盘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