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宝的威压下,葛真人立刻躬身半跪了下来,他嘶声道:“我此次是来出租商铺,身上没有带那么多灵石,宽限……请宽限几日……”
“葛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另一人凉凉道,“整个西市,谁都知道你可以不收定金,都是到期再收一年的租金,所以你不是刚收了上一家的租吗?怎么敢红口白牙地糊弄道爷?”
原来是看准葛提刚收了租,来打秋风了。
那法宝是慈禄宫专门用来拿人的上品法宝,葛提有些喘不上气,只能断断续续地道:“上一家……经营不善,他们已去筹灵石,我……我还没收到租金。”
眼白看人的修士冷笑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手上法宝的光芒更炙热。
葛提有些受不住了,他其实不是不能还手,但这里是慈禄宫的地盘,他不敢啊……葛提只能在下方求饶,周围修士敢怒不敢言,只能装作没看到。
然而曲笙怒了。
她就是见不得恃强凌弱!
曲笙右手放在腰间储物袋上,对肩膀上的六文钱道:“你看看,这就是你在丹平城开店铺的下场,赚多少也不够道爷打秋风!看着人模狗样,也是红口白牙,怎么就敢舔着脸要钱,反正我是不给的!”
六文钱很喜欢好说话的葛提,它吱吱叫道:“舔着脸,打秋风,不要脸,人难敌。”
“说得好,人不要脸,就已是天下无敌,定能在天极榜排个第一。”
一人一兽聊得起劲,那两名慈禄宫的修士都看了过来。
那吊白眼的修士也不顾葛提,他又祭出一柄长矛握在手中,气冲冲地向曲笙走过来,喝道:“筑基修士也敢在此地撒野,不知死活!”
曲笙一拍储物袋,亦是祭出了定军枪,那枪身在她手中转了个圈,她高声道:“来打啊!叫人知道你们慈禄宫是怎么收闲置税的,也好让天下修士来评评理!”
六文钱也浑身发出金光,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呲牙低低咆哮着。
另一名修士看住葛提,神情也是阴沉了下来。
那吊白眼修士掐诀便是一招水系法术,滔天的水浪如一股利箭,向曲笙狂涌而来!
六文钱骤然间飞了上去,身上毫毛一抖,无数金针向那修士攻击。
曲笙手持定军枪,在空中挑出一个完美的曲线,而在这道曲线之中,接连刺出三十道劲气,几乎同时迎上那招法术!
她低喝一声:“来得好!”
曲笙穿着苍梧广袖白袍,凌空跃起,将枪尖刺进被劲气拦住的水浪之中,定军枪向上一挑,复又将那招法术挑回到慈禄宫修士身上!这对于一名筑基修士来说,能够完美避让金丹修士的法术,并且回击,已是相当了不起的事。
可曲笙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因为那名慈禄宫修士的眼神认真了起来,甚至带了一丝杀意,他狞笑着祭出长矛,在曲笙跃起之时,就已经追着她的身影来到她胸前。
曲笙左手已经扣在储物袋上了,当那长矛发出光芒之时,她急忙从储物袋中掏出几张防御符箓。
但曲笙在这种真刀实枪的斗法中,灵力掌握还是有些不稳,储物袋被灵力一激发,里面的东西混乱起来,随着与那些符箓一起跳出来的,还有一些零碎杂物,其中也包含了那枚楚嵩赠她的雄鹰状金属铭牌。
曲笙“哎呀”一声惊呼,她匆匆激发起符箓,便伸手去捞那坠落的铭牌——
金色的铭牌在阳光下,像一只坠落的小鸟。
然后它落在了一个人的掌心上。
曲笙落地翻身,她来不及看是谁接住了铭牌,而是极其狼狈地架起定军枪拦住了那长矛。她的劲力与成年金丹修士没法相比,但那定军枪却是夏时用青岚木精心炼制,“咣”地一声,矛尖刺在枪身上,擦出了一片火花!
那修士还想继续攻击,却不想一道水帘隔开了两人,那长矛刺在水帘上如同刺在坚硬的金刚石上,而水帘却纹丝微动,连水滴都没洒出。
曲笙这时才向接住铭牌的人看去。
这名修士容貌俊美,身材修长,气度不凡。但最醒目的,还是他左眼角的一颗泪痣。他出手拦住了那名慈禄宫修士的攻击,而另一个负责看住葛提的修士,也是木立当场。
“这是我虚妙山的信物。”他抬手收去了水帘,声音不徐不疾,彬彬有礼道,“既然此物出现,那么,两位慈禄宫道友不妨给我一个面子,可好?”
那名吊白眼的修士一见这名修士,立刻失了戾气,他收起法宝,慌忙道:“不敢,不敢。”
他一出现,旁边摆摊的修士们也陆续围了过来。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修士身份,失声叫道:“庄小舟!是庄小舟!天极金丹榜第一的庄小舟!”
曲笙也是愣住了。
庄小舟,单一水灵根,虚妙山影雀神君的关门弟子,师父是魔修,庄小舟自然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魔修。他是整个修真界的传奇人物,自庄小舟不满百岁便登上天极榜起,只用了十年便修炼到金丹后期,而后成为天极金丹榜的第一人,占据榜首长达两百年。
虽然五大山门弟子不在榜中,但天极榜的含金量毋庸置疑,那么天极金丹榜的榜首在修真界意味着什么?
——百万金丹修士,独他一人登顶!
不过庄小舟也是所有天极金丹榜修士最恨的人,因为以他的能力,明明早就可以晋阶元婴,却一直压制修为占着榜单第一名,而他们却拿他无可奈何。
斗法?技不如人。
暗杀?杀不死。
以势胁迫?
谁不知道,庄小舟是虚妙山弟子,而如今修真界,还有几家动得起虚妙山?
天元纪年初期,魔修还只能躲在于各个空间结界或是深山老林时,虚妙山山主于远鹭就敢隐藏魔修的身份拉大旗创立致远斋,大刀阔斧,几乎垄断了整个东胜州的法宝买卖,而且除了他座下四大弟子是魔修以外,其他都是正正经经被他收下来的道修,其魄力和胆识都超乎寻常。
天元2018年后,于远鹭终于向天下人昭告自己的魔修身份,并将致远斋的生意扩大到其他六州,隐隐与异宝阁、明德塔成三分天下之势,更别提还有柳昔卿这样的大能坐镇后方。
庄小舟身为于远鹭座下首徒影雀神君的关门弟子,放眼五大山门之外,恐怕也只有他以势压人的份儿,谁敢明面上惹他?就连慈禄宫这种魏国地头蛇,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
毕竟没人会跟灵石过去,也没人想跟天极金丹榜第一人交恶,如果说天极金丹榜的前百名都至少有越级击败普通元婴初期修士的实力,那么作为榜首的庄小舟,大概杀个元婴后期都不算什么难事。
那两名慈禄宫的修士麻溜地遁走,一刻都不敢多留。
庄小舟则是用一道劲力将葛提扶了起来,然后对他道:“道友伤了肺腑,最好进屋疗伤,以免落下暗伤。”
他说话没有颐指气使,反而是用商量的语气,葛提心下大定,立刻道:“多谢道友。”他勉力打开旁边的木板门。
庄小舟扶着葛提进去之前,看了一眼曲笙,言简意赅地道:“信物。”
曲笙当然记得信物还在他手中,只是正忙着捡掉在地上的小零碎。
刚好六文钱叼着最后一块手帕跑了回来,她便抱起六文钱,也跟着两人进了商铺。
周围看热闹的修士也渐渐散去,不过所有人心里的算盘都开始打响。
听说庄小舟已经闭关了十多年,他出现在丹平城,但稀罕的是,他居然出手救了苍梧派的掌门,再一联想最近黑崎州的动向……
今日西市南街发生的事,不简单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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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提的伤不重,一颗丹药就可以解决,庄小舟放着葛提在旁边修炼,指尖却夹着那枚铭牌不语。
他一出关,师父便跟他说了黑崎州千丰城和晋城的事,自然也提及了晋城的苍梧派,与各大势力一样,苍梧的资料早已收集齐全,放在了所有主事者的案头。
一个只有四千多年历史的小宗门,第一代祖师与师兄同门相残,双双陨落后,这个门派便开始居无定所的迁移,门下弟子也随着迁移越来越少。苍梧修士大多碌碌无为,只有天元2018年人间浩劫时,第三任掌门曾守卫过一个凡人小镇,如今传到了第五代掌门曲笙这里,算上掌门,也只剩十来个人,最高修为不过是金丹期。
但是自今年入秋起,先有青极宗挑衅,后有千丰城城主紫覃因丧子险些屠城,宗宗都是灭门的大祸——苍梧居然奇迹般地挺了过来,而且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很值得推敲。
在致远斋时,庄小舟就已经仔细地观察过曲笙。这位苍梧掌门非常年轻,也有着不俗的美貌,但修为实在太低,他只扫了一眼,便从她身上的气息感觉到她经脉十分不畅,以这样的资质踏入修真一途,真的很勉强。
但她居然筑基成功了,还搭上了兽族这条大船,这气运也算是够得上一看。
他跟那些掌柜们的意见不太一样,虽然他也认为曲笙来丹平城的意图绝不简单是买两件法宝,但直觉告诉他,一个十六岁撑起一个门派的姑娘,绝不会只盯着兽族的眼前利益,所以他跟了出来,想看她下一步的举动。
结果更有趣了。
他看到了什么?
虚妙山的信物,从来只送给那些对虚妙山有恩之人,可以换得一次救命机会——她从何得来?
他可不记得虚妙山有人同苍梧有过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