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我除了上厕所,一直坐在烛阵里面。这三天,我的闹钟每五分钟响一次,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到后来的时候,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中了。睡着的时候,我心里的那一根弦也紧绷着。醒着的时候,我的脑子也混混沌沌的。
这三天的时间,吕先生一直瞪大了眼睛,紧盯着我,从来没有睡过。
我的脑子有时候会短暂的清楚一阵,我问他:“吕先生,你怎么不用睡觉?”
吕先生淡淡的说道:“这就是道士和普通人的区别了。我这么多年勤修苦炼,如果连熬夜都做不到,那也真是白活了。”
吕先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洋洋得意之色。但是我看见他的眼神。也已经很疲惫了。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我的心脏开始跳得特别快。我捂着胸口,感觉脸上有点发烧,我说道:“吕先生,我不成了,我觉得我随时有可能猝死。”
吕先生已经把眼睛闭上了。他过了好一会,才淡淡地说:“你再坚持一下。”
我看见吕先生说这几个字,居然用了这么长时间。心里马上明白了。他也困得顶不住了,脑子开始转不动了。
我看了看身前的蜡烛。他们又要燃尽了。我叹了口气,拿出几只新的,将它们替换掉了。
我做完了这些,就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吕先生,要不然你也用我这闹钟试试,隔五分钟睡上一次。”
吕先生苦笑了一声,说道:“昨天晚上开始,我就已经隔五分钟睡一觉了。”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苦笑:“吕先生,你不是号称修炼了半辈子,厉害得很吗?”
吕先生闭合眼睛倒一点也不觉得羞愧。他说道:“我刚刚受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你如果倒下了。那可把我给害了。哎,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难道她已经看穿我们了吗?”
我们两个正说到这里。吕先生忽然惊到:“来了。”
然后,他提着大刀站了起来。
随后,我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冷了。我被这阵冷气一激,脑子马上清明了一些。
吕先生向我说道:“赵莽,你在屋子里面,千万不要动,守好了这些蜡烛。”
然后,他提着大刀,一步垮了出去。
我看见吕先生像是疯了一样,对着外面的空气疯狂的挥舞着大刀。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心里面越来越害怕。
我看见吕先生的大刀舞得越来越快,脚步也越来越散乱。
过了一会,那女人的声音响起来了:“吕道士,你今天怎么全无力道,难道舍不得打我了吗?”
这声音很柔媚,传到我的耳朵里面,听得我心里痒痒的。
吕先生忽然大喝一声:“无耻之徒,这种雕虫小技,也想来魅惑我?”
那声音又笑道:“如果你心中空无一物,我又怎么魅惑得了你呢?多年不见,故友重逢,你有没有一丝惊喜呢?”岛台乒技。
吕先生的大刀挥舞的更急了。可是他始终没能把女人的身形逼出来。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藏在哪里。
她像是那天晚上一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越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越让人觉得她深不可测。
过了一会,那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你身上带着伤,还要同我拼命,我真是舍不得下重手。”
我忽然发现院子里的两个人很滑稽。一个只见其形,不闻其声。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过了一会,那女人叹息了一声,说道:“吕道士,你一开始就错了。你几日几夜不睡觉,把自己搞得昏昏沉沉的,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我呢?难道你不知道,我既然能入梦,也就能控魂吗?”
吕先生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得。猛地大叫了一声。然后他的手伸过去就要拔刀。
然而,他的手握住刀柄之后。忽然就慢慢地停下来了。
随后,他慢慢地转过身来,伸手将大刀仍在地上了。
我坐在烛阵之中,一身疲惫都不见了。
吕先生慢吞吞的走到屋子里面。然后他转了转脖子,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我忐忑的说道:“吕先生,你怎么样了?”
吕先生张了张嘴,发出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吕老道睡熟了。他的身子,暂时归我了。”
我一听这个,心里马上明白了:“你是那个大妈。”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很快就不是了。只不过,你的阳寿被我取走之后,很快就会死去,你可见不到我年轻的样子了。”
随后,她蹲下来,轻轻地吹灭了一只蜡烛。她的动作很慢,而且吹蜡烛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似乎是在和小孩做游戏一样。
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装傻,装傻。越傻越好。”
我畏惧的看着她,两手哆嗦着划火柴。火柴盒掉在地上,火柴梗子撒了一地。
我手忙脚乱的去捡,她却站起身来,说道:“不用演戏了。这里面根本没有你的本命灯,对不对?”
我尽量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来看着她。
她从墙上取下那幅画。看了两眼,说道:“佛祖讲经图,估计就是这幅画了。嗯,和传说中一模一样。”
她指了指画上面的莲花灯,问道:“这是不是你的阳火?”
我紧张的看着她,不置可否。
她笑道:“赵莽,你怎么出汗了?”
我摸了摸额头,心想:“如果你处在生死关头,我相信你也会出汗。”
她接着说道:“吕道士真是糊涂了。以为隔了几年,我就忘了这幅画了吗?”随后她笑道:“我听说人的本命阳火一定要在本体五步之内,不然的话,必死无疑。赵莽,你好不好奇,到底是怎么个死法?”
我紧张的摇摇头:“我不好奇。”
她哈哈大笑,说道:“我倒好奇的很。”
随后,她一甩手,将那幅画扔到院子里面了。
她绕着我看了一圈,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没有反应?”
忽然,她变色大变,说道:“坏了,流浪的娃娃信不得。其中有诈。”
随后,她变了一副脸色。冷笑着说道:“赵莽,今天我也懒得和你较劲了,把阳寿拿出来吧。”
随后,她的手按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感觉像是有一条蛇,绕着我的脑袋游走下来。从我的耳朵里面钻进去。然后开始在我的身上搜索。随后,我感觉它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脊背。
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上拽了出来。
几分钟后,我看见她的手从我的身上拿开了。她的手掌上萦绕着一团白气。
她目瞪口呆得看着这团白气。嘴里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忽然,院子里砰得一声巨响,从房顶上倒栽着掉下一个人来。
我看见这个人,正是那个大妈。
她现在七窍流血,模样狰狞又狼狈。我看见她咬着牙爬起来。捂着心口走过来。
站在屋门口的吕先生已经不再动弹了。那大妈挣扎着走到门口,然后将那团白气吞到嘴巴里面了。
她看了我一眼,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声:“赵莽,这笔账,我会讨回来的。”她说完这话,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我看见她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脸上很快布满了皱纹。
她似乎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加快脚步,逃向外面了。
我慢慢的站起来,感觉头顶一阵眩晕,然后又摔倒了下去。我的身子压在了蜡烛上面。火光一下蔓延到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