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公主那边肯定炸开了锅。
骂人的声音在大门外都能隐约听到，一众下人噤若寒蝉，都不敢上前。
屋子里不时有东西甩出来，都是些值钱的玩艺，看着颇为吓人。
从前公主心情不好，徐含烟总有办法哄着。
如今徐含烟不在，众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半天，沉香头上顶了一个包出来，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到的，对着守在门外的下人吩咐道：“赶紧去备车，公主要去绣衣使那边。”
徐铮知道母亲会生气，但他没有想到，母亲会直接找到府衙来。
就长阳公主那个气势，任何人看了，都会打个寒颤。
众人皆退出去之后，徐铮上前关了门。
“不知阿母会来，徐铮未能远迎！”徐铮知道，今天不会就这样过去的。
他很自觉地跪在了公主面前，双手献上一根马鞭，“请阿母责罚。”
长阳公主在气头上，抓过马鞭就要的抽打徐铮，手都抬起来了，最终却没有落在徐铮身上。
她跌坐在椅子上，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淡淡道：“铮儿，你长大了！”
言下之意是，你长大了，便敢不听话了。
徐铮答道：“徐铮确实长大了，但母亲若是想打，徐铮也绝对不敢说半个不字。”
“你......”
“阿母也不是第一回打了，不必下不去手。”
徐铮说完这话，猛然撕开自己的上衣，不只露出了带着旧伤的胸膛，整个后背也暴露在外。后背上的鞭伤更多，虽然时隔多年，但那些旧伤依旧清晰如昨。
“阿母，来吧。儿子扛得住！”
他这副模样，激得长阳公主差一点就挥起了鞭子。
但是，目光落在那些旧伤上，她到底没有下得去手。
每一鞭子，都是她打的，她当然记得。
如今，这些旧伤就像一记记狠辣的耳光，甩在长阳公主的脸上，火辣辣的。
她第一回拿鞭子抽打徐铮的时候，徐铮才几岁，当时被徐宪看到了，还跟她大吵了一架。
徐宪越是护着，她就打得越狠，还有几鞭子是徐宪替徐铮挨的。
她不是个脾气好的女人，更不是个温柔的母亲。
母子俩就这样对峙着，最后到底是当母亲的认了输。
看到那些旧伤，想起那些旧事，也不知道长阳公主如今也有了点年纪，还是因为别的，到底是没有再下手。
她扔了鞭子，跌坐在椅子上，冷冷道：“把衣服穿上。”
徐铮不为所动。
她又吼道：“你越是为了她跟我作对，我就越想弄死她。你自己选。”
徐铮这才把衣服给穿上，只是并没有起来。
“徐铮，你想没想过，就算你跟唐家的婚事没了，你也娶不了那个死丫头。不管她是不是你那老子亲生的，她到死都得给我顶着徐家庶女的名头，谁要敢把她的身份翻过来，那就是让你死去的阿爷脸上蒙羞。只要我不承认她不是你阿爷的孩子，哪怕是皇上，也不敢把这事给翻过来。”
长阳公主的话不是儿戏，徐铮也知道，母亲非威胁他。
“我知道。我没想现在娶她，我也没想让她嫁给别人。”
这就是徐铮的态度。
“你......那死丫头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知不知道，那丫头是什么东西？”
“我不管她是谁，我喜欢她！”
这是徐铮第一回说喜欢徐含烟。
很可惜，这样的表白徐含烟没能听到。
“你喜欢她？你喜欢她什么？小小年纪，那么多心眼。你以为，她讨好你，是因为喜欢你吗？她谁都不喜欢，她不过是想给自己找更多的靠山。程不言那个傻子信了她的邪，也就算了，毕竟那小子本来也不聪明。但你，你是徐铮，你是我长阳的儿子，你居然也这么傻？跟你那个死了的老子一样。你老子是傻乎乎给别人养女儿，你呢，居然还被那个死丫头给诱惑了。她算什么？一个贱丫头，你居然为了她，跟你的阿母反目成仇。徐铮，你太让我失望了！”
长阳公主几乎是咆哮着，而徐铮则面无表情。
他知道，他说不服母亲，他太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母亲认定的事，别人很难改变。
徐含烟在过去五年里为他母亲做了很多事，也知道得很多，如今他的母亲贵为大南长公主，连皇帝都对其礼让几分。知道太多的人，本来就留不得，更何况徐含烟还不是知道得一般多，而是非常多。
徐含烟还知道未来她母亲会怎样。
他不知道那个武则天是不是跟自己的母亲有关，但如果真是，那么徐含烟对于他母亲来说，更是留不得的。
“从前，我也没让阿母多满意。不然，怎么会有这满身的伤。”
提及身上的伤，睡意让长阳公主泪目。
这个女人其实挺坚强的，死了两个男人，皆未哭过。现在到底是让儿子给弄哭了。
第一次看到母亲哭，徐铮也有点意外。
先帝死了，他还看到母亲笑来着，似乎太庆幸先帝死了。
长阳公主抹去泪水，脆弱是片刻的，随即便换上了阴冷的脸，“既然你铁了心的要护着那丫头，那你最好护住了。”
扔下这句话，长阳公主离开了绣衣使的府衙。
长阳公主一走，小伍赶紧进来，扶了徐铮起来。
“侯爷，你有没有伤着哪里？”小伍太知道公主的性子，这样找上门来，而且徐铮还特意让他准备了鞭子，少不了一顿打的。
“没挨打。”徐铮说。
“侯爷......”
“阿母，大概也是有年纪了......不然，怎么对亲儿子有了恻隐之心。”
这话，听起来太过悲伤。
小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扶了徐铮到椅子上坐下，又把茶水给递上。
徐铮推开杯子，“小伍，你亲自去一趟武威侯的别院，一定要见到徐含烟。”
然而，让徐铮想不到的是，徐含烟已经带着姬辉往京城而来。
躲下去不是办法，那就只能硬刚了。
徐含烟不想做缩头乌龟，她想解决这件事。
如果解决不了，再说解决不了的事。
午后的骄阳下，徐含烟出现在了公主府门外。
沉香听说徐含烟回京了，颇为意外。
长阳公主正在午睡，因为被徐铮气得太狠，回来之后就睡下了。
沉香不让去通知公主，赶紧来到府门外。
“你回来做什么？”沉香拉了徐含烟到一旁说话。
“我也公主的事，总得解决。躲起来，也不是办法，那只会让侯爷更为难。”她说。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回来，才是让侯爷为难。公主今日又正在气头上，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你这么聪明的丫头，为会非得硬碰硬，对你有什么好的？”
沉香到底还是怜惜她。
“谢沉香姑姑。姑姑放心，我有办法哄好公主。”她给了沉香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