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把一个信封递到了徐铮手里，徐铮拿出来扫了一眼，微微蹙眉，果然此人是有备而来。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自己到底还是大意了。
“张大人，你想要什么？”徐铮把那信纸折好之后，塞回了信封里，然后随意地把信封放在桌上。
“张晋无所求，只是想成全侯爷。”
徐铮微微一笑，“我要是不领张大人这份情，该如何？”
张晋忙道：“那张晋的仕途大概也到头了。”
张晋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倒是让徐铮有点意外。
一个太安府的小吏，当初就因为徐含烟点了他的名字，于是他有机会进了廷尉府。
短短五年，廷尉府几乎就成了他的天下。
审案断狱是把好手，最重要的是，先帝尚在时，他便深得圣心，一些大案要案在他手里，审得让先帝非常满意。
除此之外，张晋利用断案之能，也为长阳公主和陆策非常巧妙地打击了一些对手。比如李夫人长子之案。
但是，陆策上位之后，张晋并未得以晋升。
徐铮想着，他应该是不太满意如今自己的位置，想要向上走一步。
从前，他与张晋并无往来，对于这个人，他虽然承认其才能，但又从心底里看不上。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张晋就不该把他心头最敏感的那点事给拿到台面上来说。
他难堪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张晋的这一举动，让他发现自己的心思被人洞察，这让他很不舒服。
“张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绣衣直使，区区五品，在你张大人面前，品阶还低了好几级，我如何能断了张大人的仕途。”
徐铮端起杯子来喝了口茶，嘴角的笑，也在茶杯递到唇边里，瞬间消失。
“侯爷，张晋今日来，没有任何要拿捏侯爷的意思。我只是想向侯爷表明，愿为侯爷效全马之劳。”
张晋虽然一副奴才相，但眼里却透着精明。
徐铮放下茶杯，笑道：“张大人，你这话......大概也对我母亲说过。就是不知道，你这全马之劳，在我这里能有几年？”
“侯爷！”
张晋起身跪了下来，“张晋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这话，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徐铮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张晋，“张晋，你呢，是经由我阿母入的廷尉庭。如今背弃了我阿母，想投我门下，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嘛。”
“侯爷，张晋说句僭越的话，公主终其一生，到底都是为了侯爷。我呢，也不是背弃公主，也不敢背弃公主，只是想更好地为公主和侯爷做事。
侯爷深谋远虑，我很是敬佩侯爷的才能，想为侯爷排忧解难，尽些绵薄之力。如若侯爷觉得张晋还算好用，能在皇上面前替张晋说两句好话，张晋便感激不尽。”
说到最后，到底还是把他的那点想法给抛了出来。
但是，张晋这个人......
若是收下这人，眼前有些事，让他去办，倒是更妥帖。
只不过，徐铮想得比较远，怕以后难治这人，也是个麻烦。
“侯爷，张晋知道，当初我能得公主另眼相看，那是因为女公子提携。我这样的小人物，不然，我这样的小人物也是入不了公主的眼的。这些年，女公子对张晋也多有点拨，女公子凡事都替侯爷想得多，就算是冲着女公子，张晋也想能替侯爷做点事。”
张晋此刻把徐含烟拿出来说，徐铮到底是松了口气。
“张大人，既如此，那就多谢了。”
他伸手扶了张晋起来，示意张晋坐下再说。
“张大人，你若是想审李家的案子，我就多句嘴。”
“侯爷请说。”
“李家，不好审。我若是你，我便不碰。非要碰的话，那就得一网打尽，留下那么一个两个的，哪天死灰复燃，烧的可是张大人自己。”
张晋立马拱手，“谢谢侯爷提醒。张晋今日多有叨扰，侯爷，告辞。”
得了这话，张晋倒也没有再磨蹭，很快就走了。
小伍看着张晋离去的背影，这才进来道：“侯爷，他来干什么？”
徐铮示意了一下桌上的信封，小伍赶紧拿过去，看了一眼，“这个......”
徐铮点点头。
“侯爷，真要这么做吗？”小伍又询问了一遍。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小伍便不再说什么，拿着那信封转身而去。
为了徐铮成亲，长阳侯府这几日都很热闹。沉香领着府里这些人干活，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人五年来都是由徐含烟管理调教，有些时候，他们会遵循着徐含烟立下的规矩，哪怕徐含烟如今已经不在府里了，但这些人并没有因此而忘了徐含烟的规矩。
夜里她回公主府汇报事情，犹豫着把这件事跟公主说了说。
“沉香，你是觉得，若是换了新主人，下面这些人还能不听话？”
沉香没敢说是，犹豫了一下，“应该不至于。只是，沉香觉得，女公子治下还是很有一套。每个人的责任都清楚明白，哪一环出了错，立马就能揪出人来。不存在有推诿的情况。而且，这些人的嘴都很紧。不该说的绝对不说，不该看的也绝对不看，比之咱们府里，倒是......”
沉香没往下说。
“那丫头确实有一套。你想替她求情？”
沉香在她身边很多年，不是个话多的。
也从不轻易替谁说什么话。
沉香今日说这些，公主也听出了些言外之意。
“沉香不敢。沉香只是觉得，可能并不是公主想的那样。女公子虽为庶出，但也是老侯爷亲生，断不可能会对侯爷有那样的心思。就算她敢有，侯爷也不会。”
长阳公主心想，若真是亲的，她也不会那样想。
但，就是因为她知道他们不是亲的。
而且，她那个儿子想来也知道了他们不是亲的。
“你懂什么。女子大了，铮儿也早到了成亲的年纪，他身边若是有个姬妾，我大概也不会那样想。那丫头不傻，她要是懂事，知分寸，过些日子，我自然还让她回京。但她若是不知分寸，我自然也容不下她。”
沉香不敢多说什么。
“这些天，她在别庄里都做些什么？”长阳公主又问。
“每天就是跟黄觉师父钓鱼抓螃蟹，或者是抓知了。不然，就是与黄觉师父喝酒闲闹，不过，前几日大将军去别庄看过女公子。”
“萧良？”
长阳公主想起多年前，她们一起在城楼上送大军出征时，徐含烟说的话。
萧良是大将军。
短短五年时间，萧良就真的做了大将军。
特别是之前这一战，萧良明明战败，还被传说是弃城而逃，各种难听的话传回京中，但很快，谣言又不攻自破。
萧良与程不言联手破了梁王的叛军。
按说，程不言的功劳最大。
但程不言却亲手杀了梁王，而且还是在梁王已经不能再逃的情况之下。
她那个弟弟没有给程不言任何晋封，也是因为这个。但事实上，梁王之死，确实为皇上和朝廷都解决了大麻烦。
要真把人给押回来，反倒让皇帝为难了。
萧良却因为破敌有功，真的封了大将军。
五年来，那丫头有些事没说对，这也是她后来不完全信徐含烟的缘由。
当然，她觉得可能就像那丫头最初说的，前面的事情变了，后面的事情自然也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