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前厅里，不只程不言在，宣武侯也在。
宣武侯正劝自己儿子呢，但程不言那是得理不饶人，拿着手书非要公主把这事给定下来。
徐铮站在一旁没吭声，公主扫了他一眼，“你自己给武威侯解释。”
公主的声音有些冷，看得出来，很生气。
“宣武侯，那日你来府中提亲，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阿爷去世才几个月，徐含烟尚在守孝期，守孝期不宜论及婚嫁。
如果你们程家有心，武威侯又真的像传说的那样心仪我那庶妹，再等上三年何妨？”
徐铮看着宣武侯。
宣武侯自然是理解的，但他理解有什么用，他家儿子不理解，非要闹，他也没办法，不然他也不会跟着来这公主府。
“是，你说的在理。”宣武侯点头。
“在理个屁。徐铮，你就是不想把烟儿嫁给我。烟儿如今还在守孝期，我自然知道。
我那天便与你说过，可以不现在就娶她过门，但婚得订下来。
等烟儿孝期一过，两家再论婚期。但你连这个都不答应。怎么，你这白纸黑字写的，如今都想反悔。”
面对质问，徐铮面无表情，他看着程不言有些张扬的脸，“白纸黑字写了，我自然就认。
我许了徐含烟给你做妾，那就等三年后，给你做妾便是。但我没让她给你做正房。
你现在要娶她做正房，那是另一回事，跟这白纸黑字无关。”
徐含烟刚走到门外，就听到徐铮这番话。
还别说，这话真扎心啊。
愿意让自己庶妹给人做妾，却死活不同意给人做正房，她这是什么狗屁哥哥呀。
当然，可能这只是徐铮不想让她嫁给程不言的说辞。
但就算是假话，那也伤人啊。
“徐铮，你有病吧？让自己妹妹做妾，你乐意。我要明媒正娶她，你反倒不愿意。
你就这么欺负她，对得起她不顾危险从龙城跑出来救你吗？
你知不知道，她从龙城出来遇到了突勒兵，如果不是我赶到及时，徐含烟现在坟头上都长草了。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就算她是庶出，你这个侯爷不拿她当妹妹，但她对你那可真是掏心掏肺......”
徐铮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他并不知道徐含烟遇到突勒兵差点没命的事。
没人跟他说过，徐含烟也没有提过。
徐含烟在外面听得程不言这番话，倒是有些感动。
程不言是真为她好。
“徐含烟求见公主。”徐含烟在门外大声说道。
“进来吧。”
听得公主应声，徐含烟这才进去。
“公主，三位侯爷，这事因我而起，还是我来跟武威侯说吧。”徐含烟朝众人施礼。
“也好。含烟，你带武威侯去后院吧，宣武侯就在这里陪我喝喝茶。”公主的脸色如今才好些。
宣武侯连连称是。
“不言哥哥......”
徐含烟走到程不言身边，轻扯衣角，程不言本来在气头上，但被徐含烟这一叫，气好像就消了一半。
两个人出了前厅，往后院而去。
徐铮想出去，却被公主叫住，“铮儿，宣武侯难得来，就在这里陪你叔公说说话。”
徐铮只得坐了下来。
徐含烟拉着程不言到了后院，然后登上了公主府里最高的楼阁，耳边是夏风吹拂的声音，视野格外好。
“不言哥哥，你看，那边就是皇城，这边是东市，还有那里......”她指了指远方，而程不言却靠在了栏杆上叹气。
“不言哥哥？”
“你是不是也不想嫁给我？”
徐含烟心想，难道自己表现得很明显吗？
不应该呀。
“不言哥哥哪里的话。不过，不言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奏请皇上赐婚，皇上为什么没答应？”
程不言看了一眼徐含烟，“我也纳闷。按理说，皇上没道理不同意这件事。”
“不言哥哥，这件事呢，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我嫁给了你，那就是程徐两家联姻。
你是一战封侯，如今成了大南的神话，在军中也极有威望，你做了大南开国几十年都没人能做到的事。
将来，你在大南的军队里，不说一呼百应，至少会有很多追随者。
平南王图山一战，虽是血战，但到底是重创了左贤王部，算是取得了胜利。
程徐两家若是联姻，在军队的力量太过强大，不只别人不放心，皇上也不放心。
而公主唯一的弟弟是临江王，如今大南尚未立储，徐程两家力量太强，就可能左右立储。懂我的意思吗？”
程不言点点头。
“所以，皇上没同意，公主也好，侯爷也好，谁敢同意？
公主和侯爷若是应了这门亲事，就算皇上不那样想，别人也会觉得，他们这是在为西北那位王爷铺路。”
程不言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着徐含烟。
他似乎明白了徐铮为什么只把徐含烟留下，其他的人都给打发出府去了。
这丫头，是真有过人之处。
他想起徐铮给他写下手书的情景。
徐铮当时烧得厉害，就清醒了那么一会儿，却说要把徐含烟嫁给他。
“为什么？”他问徐铮。
“人给了你，你才能保住她的命。”徐铮当时拿笔的手都是颤的。
“谁要杀她？”
程不言问完这话，其实就想到了。
“公主为何？”程不言又问。
“她把命押在了阿母那里，我才能出京，我若死了，她......阿母不会让她活的。”
能说服长阳公主，徐含烟这得多大的能耐呀。
那时候，程不言不是太相信，总觉得是徐铮烧糊涂了。
后来，徐含烟赶到营地，守着徐铮，也确实说过，如果徐铮活不成了，公主要把她挫骨扬灰。
“所以，我这辈子是不是都不能娶你了。除非，那位做了那把椅子。”程不言显得有些失落。
“不言哥哥，不管将来如何，你都是我心中唯一的战神！”徐含烟赶紧道。
她这话倒不是哄程不言，看这本书的时候，她就是那样觉得的。
而且亲眼见了程不言战场杀敌，她还坚信后来无人再超越程不言。
战神，当之无愧。
程不言叹了口气，看着远方。
“丫头......”
“嗯？”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那么想娶你。”
徐含烟心想，不是吧，转头就要扎一刀，这么快吗？
“不言哥哥，你这话可以不说的。”徐含烟一脸尴尬。
“我的意思是，一开始只当你是孩子，你也讨人喜欢，所以没拿你当女子看。
更何况，你年纪又小，我又不是禽兽。说要娶你做妾，那就是逗着你玩的。可是，在草原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真想娶你......”
“不言哥哥是被我感动了吧？”
程不言不答。
“不言哥哥既然都说了实话。那，我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收到消息，侯爷染病，我怕侯爷死了，才不管不顾出龙城去寻你们。
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侯爷死，不然，我的命也保不住了。说到底，我就是为了保自己的命。所以，不言哥哥，别太感动，我没那么好。”
徐含烟之前是想抱紧程不言大腿，但如果真让程不言对她情根深种了，而她又没能回应人家的感情，那是对她心中英雄的不敬。
而且，如今这闹剧已经有点麻烦，若是的情根深种，以这小子撒野的性格，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来。及时掐断这点苗头，对他们都好。
所以，这番话是真的大实话。
当然，她也知道，说了这些大实话，很可能程不言就厌恶她了，这条大腿以后再粗，都跟她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