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她的是程不言。
程不言刚刚给皇后贺寿之后，就没有回皇帝那边的宫宴。他本来就是坐不住的孩子，更是不喜这样的宫宴，跟一帮大人们坐在一起，他是浑身都不舒服。
“原来是舅爷。”徐含烟看清楚程不言，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里边是不是特别无趣。他们这些人，一踏入这宫门，那就是鬼话连篇，说的那些话呀，自己都不信，你一个小姑娘，可别学那些鬼话。”
徐含烟心想，老娘可比你年纪大，无非就是这身子......算了，抱大腿要紧。
她忙堆了笑，“舅爷说的是。含烟头回进宫，什么都不懂，还得舅爷多照应。”
“好说好说。”
程不言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什么，回头对徐含烟道，“他们应该还会再吃喝一阵子，你跟我走，我带你去逛逛皇宫。”
徐含烟还没开口拒绝，就被程不言一拽，直接给拉走。
“舅爷，公主说了，不能乱跑，走错了，会没命的。”
徐含烟被拽着一路小跑，她那双条腿都跟不上程不言，说话也急喘喘的，像是接不上气一样。
“放心，今晚跟着舅爷，不会有事。这皇宫我常来，没有什么地方我不熟悉的，你放心跟着我就是。头回进宫，就得好好逛逛，不然多可惜。”
程不言不松手，力气还不小，而且脚步又快，徐含烟就那样被拽着一路小跑，直到她摔倒在地。
“哎哟！”
徐含烟摔了，但程不言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扶她起来，而是蹲下身来嘲笑道：“你怎么那么笨啊，走个路都能摔了。”
徐含烟都想给他一个大嘴巴，这叫走路吗，她可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刚才若不是被裙子给绊了，她能摔了。
不对，若不是程不言这么拽着她，她都不会摔着，跟裙子没关系。
“舅爷，我疼！”
徐含烟心想，程不言可是少年将军，将来更是每战必捷的常胜将军，这样的男人大概更喜欢柔软一点的女人，所谓百炼钢为绕指柔，到底是要以柔克刚。
她摊开自己的双手，手掌上磨破了皮，但在月光之下看得不太真切，只看到有点黑乎乎的。
“最多就破点皮，你怎么那么娇气。”
得，绕什么指，柔什么柔啊，这就是个大直男，而且是比钢铁还直的那种。
她自己爬了起来，有点撒气地朝程不言踹了一脚，然后扭头往来时方向去。只是走起路来有点一瘸一拐的。
不只是手掌破了皮，她的膝盖应该也破了，现在走起来有点疼。
“丫头......”
程不言追了上来。
“生气啦？怎么那么小气？你可是长阳侯的庶妹，怎么格局那么小。”
格局？
她一个十岁的孩子要什么格局？
徐含烟不答，只是一步一瘸地往前走。
“好啦，好啦，我给你抹点药，一会儿就没事了，真是娇气。”
程不言这张嘴，如果能收了后半句，话是能听的。
他拉过徐含烟的手来，想给他抹点药。程不言每天炼功，受伤是难免的事，所以走哪里都会带着药瓶。但是徐含烟不买账，甩开她的手就哭了。
“哪有舅爷这样欺负人的。我都说不去，你还非拉着我走，摔了不扶人家也就算了，还说人家小气，格局太小。人家只有十岁，要什么格局？”
徐含烟当初是装哭的，她就是想着，这么个浑小子，若是能拿下来，那以后她不是又多一个靠山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软硬兼施。她就不信了，自己一个快三十的都市白领，还降不住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娃。
降不住徐铮也就算了，毕竟那位好坏都不在脸上，看不出来。但程不言不一样，所有的情绪都在脸上，那是看得见的。
程不言听了徐含烟的指控，又见人家那小脸梨花带雨的，分外让人怜爱，忙道：“舅爷不好，舅爷不好。我这不是喜欢你嘛，才想带你到处看看。刚刚就是逗你玩，怎么还生气了。好啦，不哭了。舅爷送你礼物。”
他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根不足半尺的竹管来，递给徐含烟。
徐含烟心想，不是吧，你是程不言耶，你们程家虽然势弱，但也不至于缺钱吧。送别人的礼物，不应该是最贵重的吗？
这么根竹管是几个意思？
徐含烟拿在手里看了看，心里满是狐疑，甚至觉得程不言是不是又逗她。
“舅爷又诓我，这东西连打人都够不上，有什么用？”
“丫头，打人那是用不上，但杀人还是可以的。”
这话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嘴里出来，徐含烟觉得身子瞬间僵住。这是把杀人当杀鸡一样简单吗？
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已经惦记杀人了？
徐含烟赶紧把竹管塞回程不言手里，“舅爷，这礼物我不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一半是真的吓到了，一半是装的。
程不言拉住她的小手，又把竹管拍回到她手里，“舅爷送你，你就拿着。这东西带着防身，至于怎么用嘛，改天我教你，你先收着。”
礼物强行送，不收还不行，徐含烟带点哭相看着程不言。
“怎么，不喜欢？不能够啊。徐铮都能带你去军营，我当你是喜欢这些玩意的。这还是我花了几天时间，专门为你做的。”
徐含烟觉得有口难言大概就是这样。
军营是她想去的吗？
是徐铮想带她去的吗？
那不是公主的意思吗？
但这些话，不能说。
“舅爷，我跟着侯爷去军营，是侯爷怜爱，出门顺便带着踏踏青，毕竟阿爷刚走，我又无依无靠......”
徐含烟说到这里吸了吸鼻子，装出一副痛失亲爹的可怜模样。
“好啦，好啦，舅爷不对，提及你伤心事了。以后啊，舅爷护着你。徐铮那小子要是欺负你，你跟舅爷说，舅爷收拾他。”
徐含烟没想到程不言的承诺来得如此容易，立马跪了下来，“含烟谢舅爷疼爱！”
“起来吧，起来吧。跟我呀，不兴这个。”程不言赶紧扶了徐含烟起来，“礼物先收好，我给你手上抹点药，我这个药啊，特别好，一抹上就不疼了......”
程不言倒也没说假，那药抹上之后，就真的不疼了。
“走吧，时间还早，我带你逛逛，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下次不见得还能再进宫来。”程不言很自然地牵起徐含烟的手。
程不言的手没有徐铮的手大，但手上有些老茧，看样子是常年舞枪弄棍留下的。
徐含烟的手小小的，而且嫩嫩的，加上刚才还擦破了皮，他是挺怕再弄疼徐含烟，牵得格外小心。
“前面那个阁楼，那里看烟火最好。今晚宫里要放烟火，我们去那里等着，一会......”
程不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有脚步声，他赶紧拉住徐含烟，躲在假山后面。
皇宫禁地，到处跑肯定是不行的。刚才程不言带着徐含烟走的都是没什么人走的小径，加上今晚有皇后宫宴，宫人们大都到前面去伺候了，所以人就更少。
“奴婢见过王爷。”
两个小孩子把身子隐在假山后面，却能清楚听得来人说话。
“嗯。明日我便要起程回封地了，之前说的那件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这些年辛苦你了，等大事成了，你就是本王的一等功臣。”
“王爷抬爱。当年，若不是王爷，奴婢这条贱命哪里还能留到现在。能为王爷做点事，是奴婢的福气。”
徐含烟听着这宫人说话，像是宦官，便像探头去看。头刚探出去，没有看清楚宦官，倒是看清楚那位王爷。
月光之下，那位王爷身姿挺拔，一身贵气。
“他是......”
徐含烟下意识地说了俩字，就被程不言给捂了嘴。
因为这一捂，徐含烟也下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刚才出了声，她的心跳突然有点快。
程不言朝她摇摇头，就听得有脚步声快速离去，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比较轻的脚步，慢慢在向他们躲藏的假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