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缈走进了荣宝斋,蒋龙紧跟其后,潘金婷在门外站了片刻,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现在,她特别希望裴缈能够在荣宝斋出洋相。
进入荣宝斋,便看到店内错落放置了几十个博古架,不过,每个博古架都封着玻璃,这一招,和裴缈的聚宝斋居然是不约而同,用玻璃封住博古架,说明了店铺里生意很好,客流量比较大。
事实也确实如此,此时此刻,店铺里面少说也有七八个客人,加上裴缈他们,就是将近十个客人,对于古玩店来说,同时有十个客人在店里,这算是相当夸张了,要知道,一般的古玩店,一天都一定能进十个客人,毕竟古玩界流传这么一句话“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几十个博古架上的东西,几乎都是大开门的老物件,以文房用品居多,加起来约有两百多件。
而其他三个方向上,有三个长长的大柜台,柜台只见相互连通,每个柜台前,都有一个掌眼先生和一个收银员,柜台外,还有三个导购员和一个大堂经理。
也就是说,荣宝斋的一楼,就有十个工作人员,这样的配置,在其他的古玩店是不敢想象的。
裴缈先看完了博古架上的东西,又绕着柜台转了一圈,柜台里的东西,档次稍低,也都是一些老物件,不过大多都是清朝晚期或者民国时期的东西,至于仿品或者赝品,居然一个都没看到,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光顾荣宝斋,品质值得信赖啊,即便是外行人进来买古玩,也不用担心买到赝品。
只不过,这里的东西都偏贵,比市场价要贵出很多,比如一个清朝晚期的青石兰纹砚台,带盖子的那种,在外面一千块钱以内就能拿下,但这里却标价8800,而且谢绝还价。
在一楼转了一圈后,没有发现能够捡漏的东西,裴缈就踏上楼梯,去二楼。
荣宝斋的房子不仅外面是古风,里面的装修也是古色古香,楼梯是y形楼梯,有点像古代大型酒楼的楼梯。
裴缈上了二楼后,迎面就看到大红漆的柱子上挂着龙飞凤舞两个大字“书画”。
只见这个柱子后面大约三十多平的空间里,墙上挂满了字画,这里应该就是书画区了,书画区有四个员工,分别是三个导购员和一个专家,专家看起来估计得有六十多岁了,坐在一条方案后面,安逸地喝茶。
裴缈又转头看看四周,往左是瓷器区,文房四宝区,往右是金器区,木器区,杂项区。
裴缈先从书画区开始看,书画区挂出来展示的画作,约有六十幅,时间跨度非常大,从民国到宋朝的画都有,而且每一幅都是真品,有些是名家之作,价值上千万,有些则是名不见经传之人所作,但画技也不低,有的画甚至没有落款。
书画区不仅符合荣宝斋“真”的特性,也符合荣宝斋“贵”的特性,一幅清朝沈铨的《山猫戏蛙图》,画幅不大,市场价五十万的画,居然要价128万,裴缈尝试还价,最低只能还到88万,比市场价高出了38万。
88万可是裴缈这样的古玩高手才能享受的价格,如果是一些不懂行的老板,不差钱的那种,估计就要当冤大头,128万一分也别想少。
其他区也是如此,裴缈看完书画区、瓷器区、金器区,不禁咋舌轻叹:“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潘金婷道:“你要是能开一家古玩店,并且保证店里的古玩都是真品,也可以定这么高的价格,保证没人说你,而且还有很多人愿意买。”
裴缈道:“我还真有一家古玩店,只不过,我的古玩店还做不到店里的东西全是真品,不过目前我店里的真品占比已经达到50%了,达到全是真品的程度……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是么?你的古玩店里真品占比居然能达到50%?”潘金婷有点不相信,问道,“你店里是不是只有二三十件东西啊?”
裴缈道:“差不多有五百多件吧,跟荣宝斋肯定是比不了的,毕竟人家是老字号,三百多年的历史了,经过无数代人的打拼和努力,积攒下了雄厚的资本,我的店是和朋友合开的,算是老店重新开张,一年还没到呢,没法比。”
潘金婷本来是想挤兑裴缈的,但看到裴缈说到自己古玩店时满脸认真的样子和语气,顿时她也不忍心挤兑裴缈了,毕竟她也知道,开古玩店有多难,把古玩店开好,更难,每一个创业人都不容易,嘲笑别人的努力,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潘金婷便岔开话题,道:“怎么样,进荣宝斋到现在,你也看了几百样东西了,看到能够捡漏的东西了吗?”
裴缈摇头道:“没有。”
“我就说嘛。”潘金婷道,“来荣宝斋捡漏,完全是浪费时间。”
裴缈挑眉道:“荣宝斋作为全国第一金字招牌古玩店,我进来参观一下,很正常,我也是开古玩店的,可以向他们学习和借鉴很多东西,捡漏只是顺便的事情,捡不到漏,也没什么,以我目前捡漏的金额来说,赛前捡漏,我肯定是第一的。”
潘金婷翻白眼道:“现在又找借口了,还好我大方,不跟你计较。”
裴缈笑道:“你跟我计较什么,我得罪你了吗?”
潘金婷竟然无言以对,想想也是,索性摆手:“算了,懒得跟你争辩了,荣宝斋你也看的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出去吧,还有时间,可以继续在琉璃厂逛一会儿。”
裴缈道:“先把荣宝斋逛完吧,说不定有大漏在等着我呢?”
“你还真是……”潘金婷无奈叹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裴缈笑着接龙:“不达目的不罢休。”
二人说这话,便来到了荣宝斋的木器区。
木器区因为有一些较大的古代红木家具,所以占地面积要大很多,约有六七十平。
裴缈他们刚进去,导购员便上前道:“先生女士你们好,你们想看什么,我们这里有从明朝到晚清的所有木器家具和用品一百六十多件……”
裴缈道:“我们先看看。”
蒋龙看了看这里的木制器具,疑惑问道:“你们这里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四十件东西,哪来的一百六十多件?”
导购员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们这里展示的是四十八件,但我们仓库里还有很多,因为空间限制,无法全部拿出来展示。”
蒋龙恍然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为了节省时间,裴缈展开全神领域,在木器区直接走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张书案上,这张书案,有点意思。
于是他走到书案前,仔细观察起来,这居然是小叶紫檀的书案,书案造型简朴,但细致之处可见做工十分缜密,雕工也是一等一的好,只可惜,这书案的有一条腿的颜色似乎和另外三条腿颜色有色差。
虽然色差很微弱,但可逃不过裴缈的全神领域。
在全神领域之下,可以看到,这条有色差的案腿,经过打磨,原因很简单,这条案腿被人用刀刻画过,在案腿的内侧,刻了两个字。
为了磨掉案腿上刻画的文字,必须做全桌腿打磨,刻字之处打磨最深,其他区域渐渐浅磨,这样才不会显得突兀,如果只磨案腿之处,看起来就像案腿上有一处伤疤。
案腿上的文字看似被磨掉了,其实还有浅浅的痕迹,只不过经过后期刻意盘完,包浆覆盖,把这浅浅的痕迹给盖住了,即便有包浆盖住,还是能看出来,这条案腿和另外三条案腿的颜色有色差。
毕竟小叶紫檀内部有紫檀素,快速摩擦导致升温,会致使紫檀素加速析出,其他地方的紫檀素分部均匀,这条案腿的紫檀素较多,那么颜色自然就不同。
在裴缈的全神领域之下,可以看到,这条案腿离地50厘米处,有很浅的满文字——福达。
这两个字刻得极为生涩,彷如初学写字的小学生的字,属实难看。
福达是谁,巧了,裴缈在叶老借给自己的书中,恰好看到过这个人,这个人在历史上寂寂无名,而且幼年夭折,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
虽然福达名不见经传,但福达的父亲很出名,而且很牛x,他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鳌拜。
鳌拜也算是历史名臣了,加上电视剧和电影里经常出现这号人物,以至于即便不懂历史的人,也知道鳌拜是谁。
鳌拜是被康熙抄家砍头的,所有家产都以充公,所以鳌拜遗留下来的东西属实不多,就算某些东西是鳌拜遗留下来的,但早已几经其他人手,谁还知道是鳌拜的。
这张书案就不同了,福达在案腿上的签名,就如同是鳌拜的亲笔签名一样,在古玩界,影响古玩本身价值的因素有很多,年代,稀有程度,其原主人的知名度以及身份尊贵程度,这些因素都有很大影响。
鳌拜在世时,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相当高了,鳌拜的知名度,也不必多说,鳌拜遗留下来的物品稀有程度,那更是十分罕见。
种种因素一结合,这条书案的价值就已经不用多说了。
裴缈装模作样地围着着这条书案仔细观看了许久,还掏出放大镜来看,看了足有五分钟,他才收起放大镜,转身问道:“这条书案怎么卖?”
导购员赶忙上前道:“这是明末清初官宦或者贵族专用的书案,通体以小叶紫檀制成,做工和雕工都极为精湛,是红木书案中的极品……”
裴缈抬手打断他,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直接说价格吧。”
导购员被他打断,也不气恼,微微一笑,道:“这条书案,一百八十万。”
裴缈想了想,问道:“八十万卖不卖?”
导购员微笑摇头:“抱歉。”
裴缈道:“这条书案确实不错,原本是红木书案中的极品,但是,这书案有瑕疵。”
听到这句话,一直在一旁看报纸的老专家猛然转头,望向裴缈这里,能看出这书案有瑕疵的人,必然是高手。
毕竟红木包浆有色差,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裴缈能从包浆的色差里看出瑕疵,这就相当不简单了。
裴缈指着书案的一条案腿,道:“这条案腿,经过打磨,特别是内侧,这里,离地50公分的地方,经过用力打磨,仔细观看会发现,这个部位凹下去了一点,虽然这个凹面扩大到了十五公分的范围,而且只是打磨掉一毫米不到的深度,但却瞒不过我的眼镜。”
一旁的潘金婷闻言震惊不已,赶忙凑过来仔细查看,并且换了个角度,仔细观察之下,果然发现那条案腿的内侧不直,中间部位微微凹下去,虽然特意把范围扩大,减少突兀感,虽然连一毫米都不到的凹陷深度,但只要仔细观察,确实可以看得出来。
老专家终于坐不住了,丢下报纸缓缓走过来,问向裴缈:“那你说个价吧,出价合适,就卖给你。”
裴缈转头看了看这位老专家,只见他胸口挂着工作牌,工作牌上有他的工号,职位,以及姓名,他的职位是荣宝斋鉴定顾问,姓赵名立本。
见裴缈打量自己,赵立本再次重复之前的话:“年轻人,你说个价,只要你出价合适,就卖给你了。”
“谢谢赵专家。”裴缈微微一笑,似乎想了想,然后竖起一根手指,道,“一百万。”
赵立本闻言抬手摸了摸下巴,然后笑了起来,道:“你这个价,很毒呀。”
裴缈陪笑道:“小子班门弄斧了。”
“没事没事。”赵立本道,“京都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位年轻的高手啊,不仅眼力高,还价本事也高,你如何称呼?”
裴缈道:“小子裴缈,从秦邮来的。”
“秦邮?”赵立本闻言愕然,“什么地方?”
裴缈道:“是扬州的一个县城。”
“苏省的呀。”赵立本忽然哈哈笑起来,“以前看网上都说苏省自报家门从来不说苏省和地级市,我还以为闹着玩的,没想到是真的,今天算是真实体验了一把。”
裴缈笑了笑,道:“那……赵老先生,这条书案……”
“就按照你说的价格,一百万,卖给你。”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