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脊背忍不住一僵,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我强作淡定,却仍旧忍不住将拳头紧紧地握起:“胡说八道,不可能!”
“不是不可能,而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吧?其实不仅你,还有我,咱们彼此彼此,就是他们兄弟二人手里的两颗棋子而已。
我自以为高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他们眼里,也只是跳梁小丑;你殚精竭虑,出生入死,自以为是舍身取义,实际上也不过是他们的一颗马前卒。
苏青婳,如今你可知道了吧?你觉得自己为了他顾凉辞,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甚至毁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值吗?他顾凉辞会在乎吗?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就是你被他顾凉辞弃如敝履,落得凄凉的结局。”
苏青青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话音里带着一丝得意,落寞,幸灾乐祸,还有自嘲。
我仍旧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甘示弱地耸耸肩:“苏青青,你的口才的确不错,我差一点就信以为真,中了你的挑拨离间之计了。”
“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以为你的麒王爷果然神通,是吗?谈笑间就可以摧枯拉朽,让我们菩提教灰飞烟灭?
别忘了,他只是一个长安王朝的王爷!上面还有深谋远虑的皇上,一直对他有所忌惮的太后,他做不到手眼通天!
我告诉你一个最残忍的秘密,兰颖儿的父亲,也就是兰丞相,自始至终都是太后的人,他的叛变,也是假的!有预谋的!是太后和皇上授意而为!
兰丞相一直以来都掌握着京城的巡防和守卫!宫变以后和顾凉辞里应外合!所以,顾凉辞才能堂而皇之地出入京城,才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地攻陷皇宫!”
“什么?”我猛然转过身子,第一反应就是摸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我无法忘记,当初就是兰丞相出谋划策,给我体内下了跗骨之毒,我跳进万毒池,被叮咬得几乎命丧,虽然是苏青青的主意,但也有兰颖儿的一半功劳。
今天竟然告诉我,凉辞是和兰颖儿的父亲共同筹谋,携手作战?让我如何相信?
但是事实又赤 裸裸地摆在眼前,狠厉地打着我的脸。适才我还奇怪,为何义父的大军进攻京城的时候,居然可以瞒天过海,悄无声息,就连苏青青都没有收到半点情报。
苏青青见到我瞠目结舌的表情,极是开心,仰头干笑几声:“难以置信是吧?看来我们还真是一样天真呢。
你可知道,我们菩提教洗劫苏家,其实顾长安早就提前收到了消息,但是他乐见其成,因为只有这样,朝廷就可以在歼灭我们菩提教以后,名正言顺地将所有收缴金银全都收归囊中,一石二鸟。
你远赴苗疆,九死一生,你可知道,顾长安在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布置今天的棋局。他故意将追捕你的旨意各个州府散发,就是为了让你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方便暗中行事。结果兰丞相公报私仇,在洛阳城将你逼上绝路,跳进黄河,失去了你和烛龙令消息。顾长安干脆将错就错,谎称你已经身亡,掩护你躲过我们的耳目南下。
一路之上,你的身边都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保护你的安危,所以你才能躲过我们布下的一场又一场暗杀,安然进入玉灵山。否则,你早就已经命丧苗疆了。
而且,事实远不至于此!什么龙颜大怒,麒王爷被你牵累入狱,那都是他们的阴谋,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无所忌惮地起事!
难道,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吗?你还果真天真地以为,你自己天降好运,神通无敌,可以纵横苗疆了?你醒醒吧!
如今你可懂了?什么顾长安对你一往情深,什么顾凉辞与你死生契阔,那都是假的!他们也不过只是为了骗你为他们卖命,帮他们保住这一片锦绣江山而已。
苏青婳,你比我更可悲,更可怜。在我眼里,你就像一只猴子,被他们弟兄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偏生还不自知,上蹿下跳,卖力地表演,被人旁观指点,看个笑话。”
苏青青一直喋喋不休,愈说愈兴奋,愈说愈激动,眉飞色舞,她被顾长安伤得鲜血淋漓的伤口,在对我的蔑视和嘲讽里好像暂时得到了愈合。
我看着她不断开合的,唾沫横飞的嘴,脑子里一片轰鸣,“嗡嗡”地就像突然闯进了一窝的蜜蜂,乱糟糟地根本无法思考。
苏青青所言都是真的!千真万确,这些都是一直以来我所怀疑的地方!
当初我第一次得知父亲出事的消息和苏家的变故,是苏家出事三四天以后,地方上这样大的暴动朝廷怎么会不知道?
更不用说苗疆一行,一路上的安然,玉灵山上突然出现的神秘队伍,还有苗疆几位长老未卜先知,齐聚白苗寨。
顾长安若是派遣他人前往苗疆,势必会引起两国的政交。而我不一样,我只是长安的一名榜上逃犯,我的所作所为,长安王朝可以完全地推卸责任!
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无一不是在向我说明一个我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那就是顾长安和顾凉辞的确在骗我,他们隐瞒了我太多的东西,我果真就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进退起落都在他们的股掌之中。
那么,凉辞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吗?究竟是他逢场作戏而已,还是曾经有那么一丢丢的喜欢?
曾经他说过的“喜你为疾,无药可医”是发自肺腑的吗?“爱入膏肓”是可以当真的吗?
苏青青的话就像一记闷锤狠狠地敲打在我的心口处,传来一阵又一阵闷痛。我紧捂着心口厉声斥责道:“闭嘴!”
苏青青不由一愣,片刻过后反应过来,畅快地大笑,状如疯癫:“哈哈,恼羞成怒了吧,苏青婳,满腔心思付诸东流,换成谁也会这样。
男人,男人是什么?苏青婳,你以为男人真的会为了你放弃锦绣江山,或者是无上权力吗?别痴心妄想了,我们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玩物罢了。
如今,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我倒要看看,你口口声声爱着的那个麒王爷是怎样将你踩落尘埃泥泞,打入万劫不复之中的!”
苏青青的话又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进我的心里,渗出滚烫的血珠,血迹模糊。
我果真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赤身**地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一种深深的被愚弄的感觉涌上心里,羞恼,愤怒,悲凉,咬牙切齿地想毁灭一切的冲动。
我呆愣在原地,痴痴傻傻,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苏青青笑得尖利,犹如夜枭啼鸣,眼泪却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淌下来,糊了满脸:“咯咯,咯咯,苏青婳,看着你如今这副样子,我果真解气。怪不得父亲跟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若想最准最狠地打击敌人,那么就要捉住她的弱点。而你,苏青婳,你最大的弱点就是感情。所以,顾长安利用你,顾凉辞也利用你!”
话音未落,又一口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苏青青不以为意,反而有些得意地擦拭嘴角,捂着心口直喘,上气不接下气。巫蛊的强烈反噬已经在开始蚕食她的心脏。
“莫向东竟然将这样歹毒的巫蛊之术教授给你,他是不是以为对所有人绝情绝义就可以无懈可击,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他难道不知道,当年他为了一己私欲,利用巫蛊谋害苗疆几位长老,树敌遍天下,就是自己最大的弱点?”
苏青青对他父亲仍旧有些引以为傲的自豪感,听到我的话,愤怒驳斥道:“输赢未定,你没有资格指手画脚,我父亲也永远不会输给你们。”
我不由苦笑轻嗤一声:“你父亲,就是那个扮作郭公公一次次接近我,千方百计追问蛊皇下落的人?”
“你你你!”苏青青“噔噔噔”后退三步,如见鬼魅:“你如何知道郭公公是假扮的?”
“一个奴才就连最基本的眼力劲都没有,还怎么做奴才?莫向东扮谁不好,偏生非要扮郭公公,他以为用药香遮盖住原本身上的味道,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
苏青青惊讶得面如土色,艰难地问:“你,你的意思是说,你一早就知道他是我父亲假扮的?”
我点点头:“狂石也已经收到了我的消息,知道他的身份。若是莫向东明智,静悄地逃出宫去也就罢了。若是他还有什么野心,或是不甘,再做什么愚蠢的举动,势必弄巧成拙,自投罗网。”
苏青青瞬间好像失了所有精神,眼神也空洞起来,一脸灰败。
我转身,再也懒得理会苏青青,心里沉重地就像有千斤巨石压在心口一般,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我紧紧地揪住心口,身子忍不住有些佝偻,脑子一片苍茫。
凉辞在哪里?我要找他问个清楚明白!哪怕是被嫌弃,厌憎,嘲讽,再被伤得体无完肤也无所谓。
身后一声惊呼“十一小姐小心!”,将我从九宵云外拉回到现实中。
我懵懵懂懂地抬眼,一道白色耀目的光已经带着凌厉的寒气,向着我心口处疾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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