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道:“我们曾经在离别时说过这样的话:‘待到江湖再会,我们再把酒言欢。’现在正是把酒言欢的时候,咱们还是说点高兴的事情吧!”
石猛道:“喝酒看得是心情,心情好自能品出酒中味,心情不好,喝的酒全是一个味。和谁喝也会决定酒的味道,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和朋友喝酒,喝的是情真意切,酣畅淋漓,扶持一生。”
谢驰也跟着说道:“有一首打油诗写得好:‘人生得意一杯酒,人生失意酒一杯,人若有情一杯酒,人若无情酒一杯。悠悠然然一杯酒,凄凄惨惨酒一杯,无欲无求一杯酒,问心无愧酒一杯。’人生苦短,何必自寻烦恼,不会纵情高歌,就把酒言欢。”
石猛道:“你要说起什么也不要说诗词,说起诗词,谁比得上独孤兄弟的水平?”
谢驰笑道:“那我得跟他论一论了。我这开个头吧!我认为曹孟德的《短歌行》写得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石猛摇摇头道:“我还是觉得李太白的《将进酒》更胜一筹: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独孤信此时也站起身来,参与了一下:“到了这个年纪,我还是觉得东坡先生的《望江南?超然台作》写得最好: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谢驰叹道:“好一句‘诗酒趁年华’,作诗与喝酒都要趁年华尚在尽情享受。吟诗作赋是何等的浪漫,小酌开怀是何等的豪迈。其实吟诗和作诗是两码事,诵读诗篇相对来说要容易一些,而创作诗词则是一件苦差事。唐朝的诗人贾岛为了在新诗里是用‘推’字,还是用‘敲’字,骑着毛驴反复琢磨,一不小心竟冲撞了‘府台’大人的车队,好在遇上的是开明的韩愈,还帮他一起琢磨,留下一段‘推敲’佳话。但贾岛平时更多的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足见文学之路并非坦途,也不会有唾手可得的佳作,多数是需经过千辛万苦的积累和千锤百炼的斟酌才能成篇。喝酒比起作诗,那可就容易多了。”
石猛道:“若论作诗,我是确实不会。就我肚子里那点墨水,能写出自己的名字来,那就算烧了高香了,没有辱没了祖宗。让我作诗,那还不如杀了我。我这一生文不成武不就,喝酒也不行。”
独孤信笑道:“石大哥这也太谦虚了不是?若论作诗填词,咱们弟兄三个谁行啊?多少学贯古今的大儒、大学问家,忙活一辈子,也写不出来几首脍炙人口的诗词。咱们兄弟三人,也没有专门研究过学问,更没有系统学习过作诗填词,谁也不比谁强多少。要说喝酒,咱们几个也没几个厉害的,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这都是人们逗闷子说的,咱们三个人谁也不可能喝一千杯。”
谢驰笑道:“独孤兄弟这就抬杠了不是?话可不能像你这么说,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人在精神焕发之时,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这是很正常的。没必要过于纠结。而所谓的‘酒逢知己千杯少’更是夸张的表现手法,只是为了表达人在遇到知己时,容易喝多,也愿意开怀畅饮。”
独孤信闻言哈哈大笑,他拍着谢驰的肩膀道:“六一居士欧阳修有一首《春日西湖寄谢法曹韵》,其中写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文人在诗词中表现酒最多的目的除了借酒消愁,那就是将酒与友情联系在一起。”
谢驰转过头来,却对独孤信道:“兄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粗读这首诗,还确实觉得有点意思,前两句大家都很熟悉,后两句则很有意境,情景皆备,极为动人。但细读之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前后衔接得完全不协调,这可不应该是六一居士欧阳修的水准。实际上这首诗完全是被人拼凑起来的讹传之作。六一居士曾经确实写过一首诗叫作《春日西湖寄谢法曹韵》,原文是这样的:‘西湖春色归,春水绿於染。群芳烂不收,东风落如糁。参军春思乱如云,白发题诗愁送春。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万里思春尚有情,忽逢春至客心惊。雪消门外千山绿,花发江边二月晴。少年把酒逢春色,今日逢春头已白。异乡物态与人殊,惟有东风旧相识。’这首诗是六一居士晚年被贬颍州后所作,诗中主要描绘了颍州西湖之景和对朋友的相念之情,并进一步表达身在异乡的落寞和思乡深情。其中一句‘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极为动人,深受人们喜爱。但纵观全诗,无一处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句。”
石猛白了谢驰一眼道:“谢大哥,你好歹给独孤兄弟留点面子,他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就这样被你给比下去了?”
谢驰冷笑了一声道:“本来没多大的事,被你一这么挑拨,没事都得有点事,搞得我们两个人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独孤信笑道:“也只有你们两个人才会当面指出我的不对来,旁人要么是奉承,要么就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