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道:“江湖也是险恶的!这谁也无法改变。”
杨清风笑道:“江湖上有锄强扶弱、侠肝义胆的大侠,可是朝堂上却没有这样的人啊。”
独孤信知道这样再说下去也于事无补,就想早早地结束这样的讨论,他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在江湖上,你若不能扬名立万,大可以归隐山林。没人会指责你。若你在朝堂上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不仅皇帝会找你麻烦,同僚们也会看你不顺眼。若你在江湖上不想独来独往,完全可以投靠一个门派,或者创立一个门派。在朝堂上就不行,那叫结党营私。”
谢驰叹道:“还是江湖好啊!虽然有江湖规矩,至少人能活得痛快点!”
独孤信笑道:“至少江湖上,有什么本事你可以尽情地展示出来,不用藏拙,因为这地方就是用本事说话,拿实力争长短。在朝堂上你只要敢表现出来自己的能力,同僚们嫉妒你,皇帝忌惮你,你根本不可能有好日子过的。”
谢驰道:“就算同僚们待见,皇帝重用,难道你的日子就过的好吗?也不见得!每天必须得朝会,堆积如山的公文,再加上没完美了的应酬,时时发生的官司,无论哪一桩哪一件,都必须你亲力亲为,而且还必须处置得恰到好处,一旦有什么问题,麻烦就会接踵而至,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了的,哪里有江湖这般自由自在。”
杨清风道:“阅读史书,常会撞见一个个辞官的故事。心里不禁感慨,盛世之浮躁,若乱世之通透,大家都明白,就是不知道如何解脱。史上以官身全退颐养天年的,每朝屈指可数,不见得人人都有专传,不见得有多少美谈传世。但是,以各种理由推却官职或功成身退辞官不就的却有很多记载,甚至被传为美谈。官吏辞官退休有很多别称:致仕、乞身、解印、解佩等等,不一而足。辞官大致有这样几种情况,一者本来无官,或大有才学,或善德孝行享誉一时,但不论是皇帝召见也好,还是一方诸侯委以大任,却只是埋头读书,躬耕在家;二者有大功于当世,也许是皇帝忽略了提拔,总之我只是帮你办成了事,成就了自己的理想,正好功成身退,也免得有后顾之忧;三者是世事洞穿,官做得不畅快,深以为官场之事怎么就跟我读书为学的圣人理想反差之大?如此得不到理解?也罢,不如辞官,采菊东篱下去也;第四种不过是一种姿态而已,但是这个人好赖也是饱学之士,志趣高难免眼光高,一般人看不起,一般事不做。如此三推四托,躲猫猫的同时心里汹涌澎湃。换句话说,为学之人哪有不想成就理想的?如此三番五次之后还是‘勉为其难’了。其实此时连皇帝也很难拿捏这种事。如此等等,历史记载里,每一种情况都有那么几个出名的代表人物。”
杨逍道:“官场还真是不要乱入,有些人对官场、对自己的认识非常清晰,一旦答应入仕,就必须听命于人,听命于人就会受制于人。有些人为了不受制于人就选择推官不就,史上推官不就做得最彻底的,要数汉末至三国年间的巨鹿人张臶,他年少时曾在太学就学,学完就回家了,一生养志不仕。他名言就是:‘上不事天子,下不友诸侯。’一生之中,袁绍、曹操都曾征召过他,他为躲避征召,先后迁隐并州、上党、常山、广平,但是总是被当地郡守举荐,那时的征召举荐叫‘辟举’。但是,他不管你是什么人,袁绍和曹操这样的枭雄也好,高干、卢毓这些当时名士也好,所有的辟举,都被张老头所拒绝。张臶虽然终生多次辞官,始终未出仕,但是他是生前备受尊敬,死后备极哀荣的。生前无论隐居在哪里,都始终受到地方官的优待,地方官到任时都要先拜见他,逢年过节探望,有什么新政策都要主动先给他老人家过目,请他指点一二。死后广平太守王肃还专门晓谕当时的县官,要求要专门派人上门慰问,对他的家人好生照顾,把他的门户特殊对待,称是‘以慰既往,以劝将来。’”
谢驰笑道:“还有一人,他因看破红尘辞官归隐,又在历史上享美誉。他就是自称‘五柳先生’的陶渊明,陶渊明也算是公子哥儿出身,他的曾祖父陶侃曾经做过大司马,父亲和叔父都曾做过太守,但陶公子的仕途并不通畅,做过祭酒、参军,都是幕僚一类的官,每每不如意,所以就每每叹息‘不如归去’。最后好不容易又出来当了个彭泽县令,以为可以自己做主,为老百姓做点事情,最终还是不愿意侍候权贵,所以后来便以‘不愿为五斗米而折腰’挂冠而去。一十三载宦海浮游,先后五次辞官,竟无一日有悠然之乐。成就他一世美名的都是他的归隐之作,后世读书人如果有谁不知道《归去来兮辞》的,那是要被人轻看的。陶渊明先生就是把彭泽县令做得再好,甚至官做到他的先祖陶侃那么大,恐怕他自己后半辈子不可能过得那样快乐,而且我们所熟悉的那些无比美妙的诗句也将无从说起。陶渊明所处的那个时代,是一个名士辈出的时代,也是这些名士时隐时出的时代,其中不乏沽名钓誉之人,但也确实有不少隐士最终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缩影。”
独孤信笑了笑道:“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大道如果不能推行于天下,不如乘坐着竹筏子到东海去游荡)。儒家有一种‘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宗旨,这其中的离职愁绪,都是士大夫的人格模式。但说到底,这些诗歌中都强调辞官是因为病痛等原因,大概还只是表面的借口。真正的问题在于社会和朝廷有病,所以他们就不干了。他们之所以会辞官回乡,还是因为他们不肯在那险恶的官场里随波逐流。”
石猛附和道:“当时的世道使那些有才之人看不到希望,他们混迹官场,无非就是为了封妻荫子,领取那几斗米的俸禄,可是内心的那种不情愿,是无法排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