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孙家药铺还没开张,按惯例,全家人都要到长辈房里来请安。
孙老太医笑眯眯的看着底下五代同堂的儿孙,让人取出东西来。
“这是昨儿平王和郡主请我去做客的礼物,都已经分好了,你们每房拿一身衣料和一份京城土产,也添添喜气。”
“谢谢老太爷。”
孙老太医又取出一柄紫玉灵芝,“这是郡主独赠我的,也给你们长长眼。”
孙溪凑趣的道,“这样好东西爷爷你也不藏好,不怕我们红了眼,弟兄几个打起来?”
全家人都笑了,孙老太医更是乐不可支,“那好啊,你们真要打起来,我让兴哥儿给你们擂鼓助威。好不好呀?”
兴哥儿,孙家年方八月的第五代胖娃娃,傻呵呵坐在那儿拍着小巴掌,更是把全家人逗得开怀大笑。
唯独一个站在后头的小妇人,有些不悦。
身边男人憨厚笑着,捧回礼物给她,小声道,“你,你瞧这颜色多好看?给你做件新,新衣裳,中秋节下穿,可,可好?”
他虽然结巴,可长相不差,对旁边妻子的疼爱也是发自真心的。可那小妇人却冷着脸只顾把自己衣料拿了,扭头就走。
男人神色黯然,后头大嫂看着不忿,抱着兴哥儿追出来道,“二弟妹,二弟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跑?这样瞧不上我家的人,干嘛拿我家的东西?”
瑞安愤然转头,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孙大嫂子不客气的道,“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要不是爹爹仁厚,怎会容你进门?自你过门,不说二弟了,全家上下有谁对你不好了么?你成天摆出一副债主嘴脸,是要给谁看哪?真要这么看不上咱们家。自拣了高枝飞去,看谁会留你!二弟,不许你过去哄她。就是你平日太好说话了,才把人惯得这样不知分寸!”
瑞安回了房。顿时就把满腔怒火撒在手上的锦缎上,扔在地上,拿脚使劲碾了又碾,心中愤恨无以复加。
念福回城的盛况她就算没去看,可也听说过了。她原以为,不管如何,平王府总会惦记着她,给她独送一份礼来,却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们怎么能不记得自己呢?如果没有念福。如今享受这份荣光就应该是她了好不好?
妒忌象条毒蛇,噬咬着瑞安的心。可是,她还有能有什么办法?
“你,你今天要不就去,去找裁缝做。做衣服吧,别去铺子里了。”结巴老实的男人不知怎么打发了大嫂,还是赶了回来,笨拙却用心的哄着自己的小媳妇。
瑞安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想赌气不跟他说话,却忽地想起一事,也不跟他多说。就自己收拾去铺子了。
孙二郎还以为她是担心铺子里人手不够,想分担家计,脸上挂起了憨厚和善的笑,暗想着等这月发了钱,就去把媳妇看上的那只珠花买了,哄她开心。
只是他忙起来的时候。却不知有个男客找到他媳妇,悄悄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瑞安也不多问,依旧给他去抓药了。
这位男客抓的是见不得光的药,药铺里是不卖的。瑞安不懂,却也不管。只要这男人肯塞银子,她就抓。反正回头动些手脚,把这些药算到别的方子里头,再把药钱补上,就查不出问题来了。
药抓好了,瑞安拿去给那男人的时候,他忽地在瑞安的掌心挠了一下,塞了一只金耳环过来。
瑞安先是一喜,后是一恼,拿着那只耳环,佯怒着低声道,“哪有送人家一只的?”
男人左右瞧瞧,挑眉轻佻低笑,“想拿那只,过会子到吉祥绸缎庄里来。”
他人物生得俊俏,衣衫又光鲜,兼之出手大方,这一笑,就把瑞安的心撩动了。想想正好还有新衣服可做,便寻了个借口回家,拿了衣料就过去了。
心里原本还想着,拿了那只耳环就走,可给伙计引到楼上时,顿时给一阵香风迷晕了。
等到清醒过来,已经全身*的被那男人压在身下了。
毕竟头一遭经历这事,羞耻心还在,瑞安又羞又愤,便要挣扎。
可那男人却笑,“如今事已至此,小娘子若是叫嚷起来,吃亏的反是你吧?不如好生依了我,包管比你跟着那结巴快活百倍。”
瑞安迟疑之间,那男人已经放出手段,伺弄起来。
他显是花丛老手,很快就弄得瑞安欲生欲死,几乎化作一滩春水。等到云收雨毕,反倒对这男人恋恋不舍起来。
男人又拿了一只金钏给她,告诉她几个药名,“不必着急,这几味药管得严,你慢慢弄就是。等得了手,就在身上别一只红帕子,我的人看到,就会在这楼上晒一双绿鞋,你看到鞋子,上来便是。”
瑞安疑惑,“你弄这些药干嘛?”
“这你就不用问了,总之你来,爷不会亏待你的。”男人捻了她丰满的胸前一把,又把她的贴身肚兜收去,“这个,就留我作个念想了,也防着你变了心,抛下我不管不顾。”
瑞安微忿,却到底收了金钏走了。
原本进家门时还有些心虚,可忽而看到孙二郎那结巴的样子,却又忿然。
她有今天,全是给念福害的。就算是她做了些对不起孙家的事情又怎样?那也是念福害的!不是你们把我嫁到孙家来的么?那我做了什么坏事,你们也是帮凶!
如此一想,瑞安心头不仅没了那些心虚,反而有了一种畸形的报复的快意,诱着她往泥潭里越陷越深。
※
怀安镇。
欧阳家的分家还有过继之事,很快都顺利办完了。
有个王爷岳父坐镇还是腰杆子很硬的,反正这回分家,比上回在京城谈起时愉快多了。
欧阳钰和三太太为了表示他们的宽仁慈爱,还特意分了些好东西给欧阳康,并大方表态说五进老宅里,永远保留着老太太和欧阳康从前的屋子,欢迎他们随时回来。
不过欧阳康对这个家没多少感情,但他对老太太从前住过的屋子很有感情。那里。有他童年最温暖的回忆,也留着祖父母共同生活过的温馨。
所以,他把那里给拆了。
媳妇答应过他,老太太回不了家。但他们可以把这所屋子搬回到破园里去。
欧阳庄在工部干过,对这事倒是颇有经验,让工匠把每一块砖瓦和桌椅花木都标上号画好图才细心拆下,统一打包装箱,等着往京城里运。这项工作繁琐细致且累人,非得忠心可靠的家人不可。
白宣自告奋勇接了这活,和爹妈媳妇一起承担了下来。看看他这几年老实勤奋的样子,再看看白祥,欧阳康决定给他们全家一个机会。
在料理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后,欧阳康带着媳妇去了祖母说的小农庄。
真的是又破又旧。没什么看头。
当他们把钥匙拿出来之后,看房子的老庄头倒是笑了。
“真没想到,东家还存着这钥匙。也罢,我就引你们去看一看吧。”
看这老庄头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小两口就更好奇了。老太太究竟给他们藏了什么?
当那尘封已久的库房被打开,呛人的霉灰味散去,念福瞪大眼睛,看着一屋子的石头,有些发呆。
老庄头呵呵笑道,“从前老太爷,还有曾高祖几位太爷都喜欢玩石头。于是收了这么些回来。可这石头一不能当饭吃,二不能当钱用,还得翻山越岭的去找它,不知费了多少银钱,还时有受伤,既败家。又不值当。后来是太夫人发了火,严禁家里的爷们玩这个,把大半石头砸的砸,扔的扔,剩下这些是几位爷极心爱的。死活不同意扔掉,于是便锁在这里了,让他们逢年过节能来瞧一眼。”
他望着欧阳康一笑,“老太太把钥匙给您,肯定您是没这瘾头的。过来看看,当个纪念也好。要不小的打几桶水来洗洗?”
也好,欧阳康实在好奇,既然只是一堆石头,为何祖母要那样神秘的交给自己?
很快,老庄头提了水来,把所有的石头洗去灰尘,现出原型。欧阳康怕看出什么蹊跷,也不让他伺候,自和念福进来细看。
这里收集的石头确实千奇百怪,有些小巧玲珑,却峰峦秀丽,大有一峰见一山之妙,又有些石头上有天然形成漂亮纹理,似图似画,非常好看。
但是角落里,有两块黑乎乎的大石头引起了欧阳康的注意,“娘子你来瞧,这两块石头似有些古怪。”
念福放下手上的石块,过去一瞧,可不是么,这两块石头与其说是石头,倒象是裹了泥巴的东西。被水泼湿表层后,伸指一抠,便有细细沙砾落下。
念福伸手拔下头上银簪,递给欧阳康,替他放起了哨。欧阳康寻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抠了半天,发觉抠不动了,这才燃亮烛火一照,就见里面金光一闪,极是耀眼。
啊!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忽地想了起来。
过去曾听人说,有些大户人家怕招了贼,便把小锭金银熔成大锭金银,大锭金银铸成超大的金银坨子。一个用以镇宅,二个也不怕贼偷。因为根本抱不动,所以这些金银坨子也有个雅号叫气死贼。
看样子,老太太这里给他们留的是欧阳家祖下传来的两坨气死贼了。瞧这个头,起码值上千两的银子,想来是老太太给他们的一点补偿。
不过念福捅了捅他,“只怕更值钱的,是这些玩意才对。”
她指着的那块石头倒是好看之极,在灯火下还闪着绿色的幽光。可欧阳康不解,“不过一块好看些的石头,有什么值钱的?”
念福一脸鄙夷,她到底要不要告诉这个二货,那边的一堆,极有可能是翡翠原石?还全是出了彩的。
如果古代没有造假术的话,那么这批翡翠原石的价钱可比那俩金银坨子高多了。就算是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要是在玩石界的人眼里,也是价值千金的。
欧阳家的败家老太爷们,似乎给他们留下了一笔了不得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