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钟山把索普的尸体抛进了已经结着冰的河里。对外说是索普失足掉下去的,也很好解释。
卓格在不远处看完,终于放心的离开了。
索普是个好兄弟,可惜正义感太强了。虽然是这份正义感最早驱使着他投效了当初还委弱小的卓格,但如今却明显有些多余。
他不明白,卓格早已经长大了,他更需要的是听话的手下,而不是不时就对他质疑的好兄弟。
好比钟山,就算不忍,但还是听话的杀了他,看来他将来也能多信任他一些了。说来他还读过书,人又聪明,应该能替自己做更多的事情。
很快把索普的死抛到脑后的卓格开始算计,回到京城要如何应对各种局面,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他那个好哥哥平定了草原也是件好事,他直接吞下来,也更容易了。
※
京城。
看着窗外又飘起落地即化的细碎雪花,康洁蓉是又急又气。
今天是她出嫁的好日子,可天公怎么就不肯作美呢?明明前几天贺奉娘出嫁还好好的,怎么轮到她就这么倒霉?
这雪是昨天开始下的,晚上本来停了,未料一早又开始下了。因这雪落地即化,刚露出些干意的地面又被踩得满是黑泥。这样的大红花轿抬出去,没一会儿就得溅满泥点子,又脏又不吉利。
似是听到她的心声,雪终于停了,却是干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康洁蓉已经无力吐槽,气闷的坐回喜床上。索性不再搭理。
康二婶虽然瞧着不给面子的老天也很郁闷,不过她更关心另一件事,“平王府给你压箱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你哥的贵重么?”
康洁蓉不耐烦的翻个大大白眼,“都说了多少次了,太后亲自发了话,还能有错?”
她早看准了,平王府一家都不是坏人。就算不喜欢她。可平时一日三餐还是照顾得很周全,她的婚礼也准备得很象样。
这样的好人,能做出什么坏事?
瞧瞧她的新房,全是新刷过的,连一应铺盖也是新制的,凡是该娘家准备,康家又没提供的,蕙娘都让人妥妥的准备齐全了。从场面上看,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所以康洁蓉相信。这样良善的一家人绝不会在压箱礼上为难她。
所以她很安心的等到了吉时,由特意赶来的堂兄康守靖背上,从平王府侧园的大门出来,上了花轿。
她倒是想从正门走,可实在有些于礼不合,她又不姓沐。
念福说。要是她介意,可以回康家,从自家大门堂堂正正的嫁出去。
康洁蓉虽觉自己也有些无理取闹了。可到底气不忿,借口她身边丫头翠蓉的名字冲撞了自己,又跟念福闹了一场,逼得念福不得不把翠蓉改为翠儿这才完事。
反正她是新娘子,谁敢得罪?
从平王府侧园大门出来的时候,康洁蓉心里还在暗暗得意,念福吃了那样一个亏,不也得乖乖给自己添妆?
她这回可没客气,张嘴就要一对上清珠。当时念福那吞了苍蝇般的脸色,可让康洁蓉痛快极了。
就算是雨点子有些溅到她的身上。也打断不了她的好兴致。
那对鸽卵大小的上清珠是她亲眼看着念福拿出来的,回头拿去做什么呢?她倒是见过,德清公主成婚时。曾拿那珍珠嵌了一双凤头鞋,极是明艳。
可鞋子穿穿就坏了,康洁蓉有些舍不得,不如做根头钗?可两颗珠子太大了,要是打钗,一定要富贵大气的图案才好,那样的工钱极贵不说,还费金子,康洁蓉又没钱。
对了,她不是要嫁人了么?让相公送她不就完了?
康洁蓉想得正得意,忽地花轿一歪,是某位轿夫失脚滑了一跤,跌了一身的泥。
更连累得她整个人在轿中一斜,脑门便往轿壁上磕去,被蹭破一层油皮不说,还把盖头撞掉了。
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康洁蓉火得直想骂人,可她是新娘子,哪里能发脾气?
护轿的康守靖赶紧下马,把轿子扶稳,又换了个人上前抬轿,这才一路顺利的进了贺府大门。
到了婆家,康守靖才算是看清先抬来的嫁妆,康二婶会倾尽康家所有,早在他意料之中,可让康守靖没想到的是,居然在堂妹的嫁妆里发现了不少母亲当年陪嫁的旧物。
那些东西,二婶不是借口家计艰难,拿去典卖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康守靖还怕自己多心了,悄悄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副宝石串珠围髻。那件首饰是母亲陪嫁里最贵重,也是母亲最喜欢的。除了逢年过节,从不舍得拿出来戴。
可康守靖小时候贪玩,有一回趁母亲疲惫午睡,偷了那副围髻去玩,结果不小心摔了一下,把上边一颗猫儿眼给摔掉了,怎么也找不到。
父亲气得要拿笤帚抽他,却给母亲拦下了。
康守靖年纪小,以为这就雨过天青没事了,可后来再也没见母亲戴那围髻。又过了大半年,父亲背地里带着他,卖了极心爱的一幅字画,去首饰铺子买了一颗相似的猫儿眼,把母亲的围髻修好了。
当他把围髻捧回去,母亲放声大哭的样子,才让康守靖知道,当初自己摔坏那围髻,母亲有多心疼。
是以,眼下康守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围髻是母亲的。上面那颗猫儿眼,不是原本的银线,而是条金线。
康守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只觉心里膈应得慌。可他素来心地厚道,再难过也没有说什么。
终于,轮到打开平王府的礼物箱了。
康洁蓉满怀期待,等着巨大的惊喜。等到那箱子终于打开时,所有人有瞬间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面色各异。
就为了看一眼这个嫁妆,硬是借口说自家京城亲戚少,要跟贺家合办酒席的康二婶也在现场,连声音也变了调,“这是怎么回事,是拿错了吗?”
康洁蓉盖着盖头看不清,心里急得跟猫挠似的,到底是怎么了?
平王府来送嫁的管家笑吟吟对一众宾客道,“怎么可能会拿错?这本经书是太后平素用过,又赐给王妃娘娘的,可沾着天大的福气呢。因知道贺家是信道之人,王妃娘娘特意把这个送给乡君压箱底,保佑他们夫妻和顺,多子多福!”
不管是不是真心,人群中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而贺宪与夫人更是笑容满面,“平王妃有心了,赶紧去收拾一个香案,把这经书供奉起来,也好庇佑着他们小夫妻!”
康洁蓉恨得几乎咬碎满口银牙!
居然这样被摆了一道?她们怎么敢,她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可是不要紧,她还有那对上清珠,那对珍珠是她亲眼见到念福交出来的。
可等拜过天地,康洁蓉回到洞房查看时,赫然发现那对珍珠已经变成一盒珍珠粉!
“这是谁干的?”
身边丫鬟给她的样子吓懵了,“这……这不是姑娘吩咐的么?说要珍珠粉来调膏美容,我还特意抄了方子……”
康洁蓉咬着唇,长长的,染得通红的指甲,几乎要把掌心掐破!
她被算计了,她又被算计了!
可她被算计得最狠的还不是这两件事。
是夜洞房花烛时,当新郎官喜气洋洋回了房,挑开新娘子盖头时,康洁蓉愣了。
眼前这个五短身材,相貌平平的男子是谁?
贺淳美名在外,她也曾远远见过一面,那可是翩翩佳公子啊,什么时候缩水变形得这样厉害了?
“这位公子,你莫不是吃醉了酒走错了门,让丫头送你出去吧。”陌生人面前,康洁蓉一开始还挺客气的保持了形象,没为他挑开自己的盖头而发飙。只是那一脸的鄙视,却不是假的。
可新郎官愣了,“娘子说的什么话,我是你夫君啊?”
康洁蓉沉了脸,憋了半天的火开始抑制不住的往外冒。故意上下打量他一时,嗤笑起来,“拜托您开玩笑也有个分寸好不好?我夫君可是贺家六郎,怎会是你这……”
想着到底是贺家,她把矮锉子咽了回去,可那表情却是显而易见的。
大红袍的新郎官气得不轻,只见康洁蓉似笑非笑,本是挺漂亮的一个姑娘,生生显出几分恶毒。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来闹洞房的吧?后面还有多少人?”
她端着副我很聪明,别来骗我的表情笑道,“这位公子,还是请出去吧,想捉弄人请换一家,我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新郎官的脸有些黑了,“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我便是贺六郎。你是我今天新过门的媳妇,我虽喝了酒,可脑子清楚得很!”
康洁蓉根本不信,“你要是再无礼,我可就叫人来了!”
新郎官一怒之下,回身开了房门,让门外的喜婆丫鬟进来,“你们去把结婚的庚帖拿来给她看看。让她知道,自己究竟嫁的是何人!”
康洁蓉心头一沉,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脑子里有个可怕的猜想,象是浓重的阴影在心头不断扩散。
这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个新郎官会这么大方,任人这样调戏自己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