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回家时,德清还意犹未尽的想听故事。只是念福已经午睡起来,迎上来了,“康表哥来啦,怎么和德清遇到了?”
德清耳根有些微红,“小姑姑,我中午醒得早,想出去逛一逛,结果遇着条蛇,吓了一跳,刚好遇到他……送我回来了。”
那岂不是英雄救美?要是旁人,念福肯定开开玩笑了。可德清新寡,有些话却不能乱说。所以她只是笑笑,让她回去换衣裳了,这边跟康守靖叙起家常。
其实念福并不是那么的想出来,不过是爹娘怕她留在京中,会想起欧阳康,执意要带她到乡下来。
念福看老太太是真的心神疲惫,想带老人家还有苏澄出来散散心,是以同意了。只是老太太同意了,苏澄却不肯来。
他怕欧阳康有消息,是以要在破园守着。还有杜川,已经去乡下筹建分厂了,也怕他那边有事,回京城找不到人。后来去宫里打招呼时,王皇后听说了,倒是拜托念福把德清带上。
“她家婆婆精神不大对,大姑子一家虽是到了,可也没开解多少。她这样情形,也不好跟着太后她们去西山避暑,若是成天闷在家里,真怕她也闷出事来。表妹你要方便,就把她带去透透气,横竖离得也近,万一有什么,回来也方便。”
念福本就跟德清关系不错,当然愿意成人之美。
乡下的生活虽然简单乏味,但离了京城的喧嚣,种种瓜。养养鸡,只要愿意,从早到晚都有得忙。就连老太太,为了打理好念福交给她的小花园。近日眉间的郁色都少了许多。
跟康表兄略说了些家务,自然话题也落到德清身上。康守靖倒也听说过此事,不禁感叹,“也是个可怜姑娘。”
“谁说不是呢?皇上当初也是千挑万选。可人生到底难料……所以姻缘一事,真不能不信命。”
念福颇有些感慨的接了这么一句后,康守靖的脸色有些不对了。迟疑一会儿,终于开了口,“表妹一向是个明白人,有件事,能否请你帮忙?”
“你说。”
康守靖颇有些艰难的道,“祖母,想给小弟订一门亲事。”
念福奇道。“你是大的。你还没着落。怎么先轮到他了?”
康守靖垂眼,略有些黯然,“他们……已经给我说好了一门亲事。”
啥?那念福可要好好听一听了。
康家自从康洁蓉得了个乡君诰命之后。顿时在乡间显摆起来,不过还真有人吃这一套。
那是一户邵姓人家。家中颇有些资财,膝下唯有一个独女,原是舍不得外嫁,要招个上门女婿来的。可也不知怎地,给康二婶说动了心,愿意把女儿嫁给康守靖,唯一的要求就是给他二老养老送终。
这个要求不高,康二婶一口就应承下来了,回头哄着康老姑母一高兴,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康二婶趁胜追击,又提出康守翊的亲事,人选就是她娘家侄女。
“若是旁的倒也罢了,只那女孩是我自小就认得的。实在是……是跟小弟不大般配。可我人微言轻,说了也没用。可真要是等订下亲事,那可就是生生害了小弟一辈子。是以想请表妹跟表舅舅说一声,帮忙打消这个念头吧。”
康守靖是个厚道人,难得说一回人的坏话,脸一直红到耳根。
康二婶那位侄女是他打小就认识的,尖酸刻薄,好吃懒做。那么大个姑娘了,什么家务都不会,吵架撒泼倒是一把好手。真要娶个这样的女孩进门,康守翊这辈子就算毁了。
念福挑了挑眉,已经猜着康二婶的那点小心思了。
康守靖将来是要留给她们做牛做马的,邵家小姐有钱却没势,有爹娘却没兄弟。一旦爹娘老去,搞定她这么个光杆媳妇不是难事,她的万贯家财迟早会落入自家口袋。
至于她那侄女,连康守靖这样的老实人都如此嫌弃,肯定品质不高,乏人问津。而康守翊眼下颇有些田产,又都打理得不错。沐劭勤早放过话,那是给他的私产,旁人动不得。若把自家侄女嫁来,这些又能落进自家口袋。
她还真是算无遗策。
念福才想夸她几句,忽地有下人来报,“贺夫人遣婆子来请安了。”
康守靖忙起身回避,念福吩咐待客。此时恰好蕙娘也午睡起来,那婆子送上贺家农庄土产,奉承起二位。虽明知是有心示好,可这婆子实在口齿伶俐,逗得蕙娘很是开怀,说定后日贺夫人过来做客。
听说康守靖也来了,蕙娘忙让人把他带来的香瓜,并自家种的一些瓜果给贺夫人送去,先当个回礼。
回头又要留康守靖多住两日,“贺家也带了哥儿来的,你表舅舅太老,阿贵又太小,也没个象样的人招呼,不如你就留下帮个忙吧。”
康守靖本就有求于人,自然应承。只怕家里太快给弟弟订下亲事,给念福颇使了两个眼色。
念福笑着去找爹娘一说,蕙娘顿时撇嘴,“这合着把人全当傻子呢,天底下的好事,哪能都给她占全了?直接去跟人说,他们哥俩的婚事我做主了,少打这些歪主意。”
老妈威武啊!都会以势压人了。听女儿那阳奉阴违的小坏样儿,沐劭勤忍俊不禁。可他生性谨慎,办事也沉稳得多,“守靖的婚事若是已经订下了,再反悔似乎不大好。这样吧,让个管事去邵家打听打听,先看看那姑娘的品性再说。至于守翊,就依你娘那么说。”
念福笑着出去告诉康守靖一声,他自然是十分感激。
说真的,那位邵家小姐是圆是扁他都不知,只是为着孝道,不好反驳。如今表舅舅肯出手管这桩事,他心里也能多少有点指望了。
他在这边安心做客,那边德清也知道他的底细了。
听说还是曾经来报名求娶过公主的人选,倒是有些异样。只是想想人家眼下是要说亲,她却已经做了寡妇,直让人又生出一场伤感来。
不过眼泪流得太多,如今想流也流不出来了。
奶娘看她怏怏不乐,劝道,“公主别灰心,没事多学学郡主。郡马那头也不出事了么?她不一样好吃好喝,开开心心的?那天我去给你端吃的,还听她在厨房里跟丫头们说,这过日子就象是蒸包子,你不剥开皮,吃到嘴里,永远也不知道是个味儿。听着虽是个玩笑话,可细细想来却又有些道理。反正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何不打起精神来好好过?”
德清听着有理,重新振作起来,“那我回头也跟小姑姑学几样厨艺。”
奶娘才要再鼓励鼓励她,忽地韩家有人来报,说是韩老夫人病了,叫她回去。
德清刚提起的劲头顿时泄了,还是奶娘细心,把来人叫到一旁,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人这才悄悄告诉她,韩老夫人精神恍惚间,听见女儿家的外孙子嚷热,竟把两三岁的小孩子抱起扔进水缸,幸好当时旁边有丫头看见,赶紧把孩子捞了出来,可这也把全家人吓得够呛。
尤其姑爷,独此一子,怎么也不肯再带着孩子住下去了,闹着要走,大姑奶奶没法子,只好请公主回去。
奶娘听得就是一头的包,可又不得不告诉德清。
婆婆的精神出了问题,是德清早知道的事,太医当时都含蓄的说了,韩老夫人得找个僻静院子“静养”。可韩偲才过世多久?要是当媳妇的真把婆婆搁哪儿“静养”了,外人得怎么说?
原指望大姐一家来了,有亲生女儿的陪伴和关爱,能让婆婆清醒清醒,可如今看来,却是指望不上了。
这种事念福一家帮不了,只能借口天色已晚,留德清再住一晚,给她装了好些吃的喝的,等天明送她离去。
走前德清红着眼睛拉着念福到一旁悄悄道,“小姑姑好歹多记得我些,有空给我写个信,哪怕捎几句话,省得我一人在家闷得慌。”
念福懂她的意思,忍着心酸让人把她在这里喂的几只小兔小鸭送来,“你把这个带回去,多少也给你解解闷。”
可德清看着那几只毛茸茸的小可爱却是摇了摇头,“就让它们呆在这里吧,何苦跟着我去那笼子里受罪?”
念福听不下去了。德清竭力忍着眼泪,松了她的手,转身上车走了,看得人唏嘘良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公主之尊,又哪能事事如意?
回头蕙娘想想,倒是让人又收拾了些新鲜瓜果,给西山的太后送去。
念福觉得没必要,“姑母能看上这个?”人家档次比较高,就算是纯金的,恐怕也收买不了她的心吧?
可蕙娘跟女儿道,“虽说你那老姑母也不待见咱们,好歹也没让咱们受过这份罪的不是?要跟德清那婆婆一比,她还算是好的了。”
念福本来满怀愁绪,给老妈这话说得简直哭笑不得。
沐劭勤闻听此言,还夸奖了妻子一句,“能知足常乐,就是福份。”
看老妈被夸得喜滋滋的样子,念福能说,她对老爹的下限又有了新的认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