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自家老爹帅得吸引那么多人偷瞧,念福心里颇为得意。别看她老爹看不见,可这身风华气度真是没得说,就算欧阳康来,也得给比下去。
沐劭勤见了女儿就问,“你娘呢?姥姥姥爷呢?都还好么?宫里规矩大,可有什么不习惯?”
“都好得很呢,没事。”
见他过来,蕙娘又给阮菡雁做了个介绍,沐劭勤淡淡笑了笑,阮菡雁就识趣的走开了。只是这样近距离的瞧着几可堪称风华绝代的平王,脸红得有些厉害。
等人走远,念福开起玩笑,“老爹挺有魅力的呀,连这么年轻的大姑娘见了您都脸红,娘您可要把人看好了,别给人钻了空子。”
蕙娘嘁了一声,失笑道,“胡说!那姑娘才几岁呀,给你爹做女儿都够了。”
沐劭勤也嗔道,“这里人多嘴杂,可不是乱开玩笑的地方。”
念福自悔失言,吐吐舌头,不再吭声了。
宫中领宴,外臣有许多规矩,但皇室内眷却随意许多。连座位编排也不再设那些男女大防,基本按着亲疏排在一起,并不算太拘谨。
因沐劭勤身份尊贵,又新封了王,是以念福一家子便直接给安排在了龙椅之下,离着皇上皇后,还有太后都极亲近,上的菜自然也是最好的。
念福尝过刚上的一道羊腿肉,觉得好吃,便端到施家二老跟前,“姥姥姥爷快尝尝,这个做得好。又酥又烂,又不膻,还一点也不费牙口。”
施老爹挟了一筷子给老伴,自己才挟起一块来尝,不觉点头赞道。“确实好吃。念福你回去能做的吗?”
念福笑道,“我哪儿有那许多本事?这羊肉这么好的味道,想必是御厨花了不少工夫。”
前头沐劭勤听得笑了。回头解释,“这道菜叫羊臂臑。历来是宫中名菜,这个季节吃最合适不过了。爹您要喜欢,我让人再上一份。”
可施老爹却摇头道,“这么好的东西做起来不知多费劲呢,能尝尝就够了,倒是这油汤浪费了真可惜。”
要不是顾忌在宫中,施老爹都恨不得伸舌去舔舔了。
施大娘瞧出他那心思。随手就把旁边做主食的面饼拿了一块撕开,抹上那盘子里的油汤递给他,“这不就不浪费了?”
施老爹呵呵笑了,“还是你会过日子。”也不客气的接过来就吃。
只是上头沐太后瞧着这份吃相甚觉不雅。可再看皇上一眼,她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只没想到却有宫人又送上一盘没动过的羊臂臑来,道,“这是楚王送来的。”
念福抬头望去,却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望着他们一家友善微笑。正是楚王高长忠。他那面相一看就甚为忠厚老实,定是瞧见施家二老喜欢,所以特意送来的。
念福才微笑致敬,旁边却有人刻薄道,“大哥要送羊肉。也该加份面饼才是,否则又剩下油汤可怎么办呢?”
沐家人脸色一变,再望向那人,却是晋王高长孝。
他倒不是有意得罪沐家人,只是他原本也想来做这个好人,却没想到被大哥抢了先,于是心中不爽,便想给他一个难堪。只是说话之间,却让施老爹先难堪了,拿着手上那块蘸满了油汤的面饼,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沐太后在上头看着,那张脸更沉了三分。狗肉不得阵席!瞧瞧这家亲戚,多丢脸?
沐劭勤脸色微沉,才要说话,却听女儿笑了。
抓着姥爷的手,把他手中的面饼大方咬去吃下,望晋王笑道,“多谢晋王关心,只是这面饼我家倒还有,不用劳烦楚王再送来了。”
她又望着旁边宫人神色自如的道,“我家有这些菜已经足够了,再有的菜都不用上了,省得吃不了浪费。”
晋王笑得颇为尴尬,“小姑姑倒是节俭,只是宫中还不缺这点东西吧?”
王皇后微扫一眼高显的神色,却道,“我倒觉得妹妹说得很是,福当如此爱惜,哀家这边也不用再上菜了。”
她忽地起身盈盈向高显拜道,“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若是今日御膳房有多的饭菜,能否使人送出宫去,周济贫民?虽是螳螂之力,不足以挡车,但能帮上一点,总也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高显目光沉了沉,就在沐太后觉得这皇后太小家子气,忍不住想说她两句时,却听高显开口了,“皇后所言甚是,朕准了。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朕的饭菜也不必再有那些份例,减至够吃就行,直至渡过此次天灾。”
如此一来,场上形势顿时逆转。
原本那些瞧不起沐家人作派的人再不敢有轻视之心,而原来想看皇后笑话的人也暗暗心惊。
沐劭勤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陛下圣明!臣身为皇亲,未立寸功,不过是拿着皇上给的俸禄买了些粮食资助平民,皇上便如此厚爱,封王赏爵,还惠及家人,臣实在是心中有愧。现皇上意欲与民同苦,臣也愿从今日起,停止领受全家俸禄,直至渡过此次天灾。”
咝!
在场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连俸禄都不拿了,这平王为了给老丈人和闺女讨回颜面,下的本可太狠了!只怕他这一带头,好多人哪怕不愿意,都不得不附和了。
果然,就见楚王齐王联袂站了出来,“父皇,儿臣也愿意停受俸禄,直至渡过此次天灾。”
楚王身子不好,家里人口少,本就没多少花销。齐王治家有方,为人低调,不拿俸禄也没事。眼下反倒是把晋王将在那里了,朝中上下谁不知他最喜富丽骄奢?停他几个月的俸禄,只怕晋王的日子不好过了。
但眼下情况已到如此地步,难道晋王还躲得过去?所以哪怕再不愿意,晋王也咬牙站了出来,“儿臣也愿意停受俸禄,同舟共济。”
就为了多那一句嘴。少领那么多钱。晋王简直快悔死了!
沐劭勤不动声色在心中冷笑,他从前不管事,那是没有他想维护的人。眼下当着他的面就敢欺负他闺女和老丈人。若是不狠狠给他个教训,那他才是枉自为人父。为人女婿了!
少了俸禄怕他没钱么?笑话!平王府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了。高显平定天下后查抄了许多沐家旧物送还,再加上宫中赏赐,丰厚程度简单让人难以想象,否则为什么谭夫人会死赖着不愿意走?
可以说,就是一辈子不拿朝廷俸禄,沐家的日子也好过得很。否则,沐劭勤怎么那么有底气的一捐就是三十万斤的粮食?
跟他斗。晋王还得多攒点钱才行。
而王皇后再拜赞道,“有诸位皇亲如此同心协力,何愁此次天灾不能顺利渡过?陛下,方才臣妾与众位姐妹便商议着要裁减宫中用度之事。只要陛下不嫌后宫姐妹简慢,省下一半的开销倒也不是不可。”
好狠!郑贵妃听着首先想到的是,估计今年的新衣首饰要少好多了。
可高显明显很高兴,“皇后有心了。倒也不必苛求一定削减多少下来,不过当省则省。这一点。你有空时不妨向舅舅一家多多请教,尤其是施家二老,他们都是过日子的老人家了,比咱们年轻人懂得多。那日去舅舅家小坐片刻,连朕都觉得受益良多。”
连天子都亲口承认向施家二老请教过了?要是大家还听不出皇上啥意思。就等着被削吧。
王皇后脸上更加容光焕发,“谨遵皇上教诲。”
但沐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也许她办别的事不行,但后宅女人间的争斗却是门儿清。
这个皇后不简单啊!皇上同意裁减宫中开销,表面上是个得罪人的事,可只要认真办下去,能清理掉多少异己,培植多少自己的势力?
不行!沐太后心念微闪,进了一言,“皇后确实是年纪尚轻,哀家离开的这些时日,不如让贵德贤三妃帮着料理宫务吧。她们年纪较长,也能给皇后提个醒。”
被点到名的三妃皆有些诧异,郑贵妃不必说,她从来只一门心思讨好皇上固宠,于宫中事务并没有多大野心,是以皇上才容忍她偶尔的轻狂与张扬,给她仅次于皇后的高位。
贤妃早已失宠,不过是看在她服侍皇上年份既长,又育有皇子皇女的份上,才进了四妃之末。
至于四妃之二的淑妃倒也曾是皇上的心头好,只是美人命薄,已然过世。至于德妃,原本是皇后的竞争人选,只是最后输给了王家,为表安抚,才立她为德妃。
太后此时提出这个话来就有些微妙了,除了郑贵妃对掌权不大感兴趣,德贤二妃却是都有些心动。
拼宠爱,她们都拼不过郑贵妃,但要是能掌些实权,不仅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不也能为子女谋些前程?
可高显不表态,谁也不好意思上赶着答应。倒是王皇后大度道,“母后说的很是,若是能有三位姐姐一起帮着我,那倒更好了。”
高显扫了他年轻的皇后一眼,嗯了一声,算是把这事定下来了。
念福心中倒有些同情王皇后,只怕太后就是去清修了,这后宫也无法宁静。可只要坐在那样的高位,又怎可避得了这些明枪暗箭?
想想还是自家好,念福再一次确信,有个洁身自好的老爹是多么重要啊!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不过高显重又提起一事,“母后之前召钦天监卜卦,要封一护国神女去宝光寺为国修行,朕打算择在诸位皇亲中择一贵女,不知有谁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