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胡覆灭,天下三分。
刚过了年,一队人马从东晋来到南楚。
楚皇盛情招待,而来人很快表明目的,东晋欲与南楚结亲,修永世之好。
对楚皇而言,此乃意外之喜。
当今天下局势,东晋西夏明面结盟,南楚孤立无援,楚皇正为此心生焦虑,没想到东晋有意与南楚交好。
但楚皇更没想到的是,东晋皇室要求娶的,不是南楚金枝玉叶的公主,竟然是叶晟次女,南楚的战王妃,曾经的大将军叶翎!
东晋使者笑言,当初在西凉城,叶翎与东晋七皇子南宫珩一曲琴箫合奏,南宫珩将她引为知音,心生爱慕,欲求娶她做东晋的七皇子妃。
楚皇没有几分犹豫,便应下了。
消息传开,楚京一片哗然,说什么的都有。只叶翎所在的靖王府,闭门谢客。
宋清羽当日进宫,跪求楚皇,收回成命。
“叶翎是叶晟将军之女,战王遗孀,她为南楚立下汗马功劳!东晋是强,皇上也不能牺牲她,让她远嫁和亲啊!”宋清羽跪在御书房外,垂着头沉声说,“叶翎那样惊才绝艳的人,若是到了东晋,对我们南楚,绝非好事!末将心慕叶翎,求皇上赐婚!我们成亲后联手,定能让南楚在三国纷争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楚皇并未理会宋清羽。因为他觉得叶翎武功已废,难以再率军打仗,嫁出去可保南楚安宁,因为她姐姐叶缨还在。未婚生子的叶缨是不可能外嫁的,到时候,叶翎顾忌着叶缨和叶旌,即便嫁去东晋,定也会心向南楚。所以这桩和亲,对南楚有利!
宋清羽失望至极,回到家中,父母和干娘也都劝他放弃。
薛氏语重心长:“阿羽,叶翎是我的儿媳,也是我半个女儿,我了解她的性子。和亲已定,她若有心拒绝,自会有办法。她既然没拒绝,那就是自己愿意。感情的事,不可强求,你还是忘了她吧!”
温敏苦心相劝:“阿羽,算了吧。圣旨已下,你改变不了的。这样纠缠,只会让皇上不喜,万一再治了你的罪,那可怎么办?”
宋茳深深叹气:“阿羽,天涯何处无芳草,男子汉大丈夫,莫要生了执念!”
宋清羽心中不甘。
那日在靖王府梅林之中所见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想告诉别人,他想昭告天下,这桩和亲根本就不是表面那样!一切都是南宫珩在做戏!他跟叶翎早就在一起了!说什么因为曾经的一曲琴箫合奏引为知音?全都是假的!是不想引起楚皇猜忌!
宋清羽喜欢叶翎,求而不得,心中郁结,日日借酒浇愁。
而他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矛盾,源自一个惊人的秘密,他不知道,该不该为了得到叶翎,说出来……
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靖王府张灯结彩,一派喜庆,因为叶翎要嫁人了!
清早,宋清羽再次从宿醉中醒来,终究还是不甘心,他做了一个决定。
楚皇得知宋清羽进宫求见,一开始不愿见,以为他又是纠缠叶翎的事。楚皇素来不喜儿女情长之人。
但得知宋清羽有要事禀报,关乎南楚安危,楚皇还是见了。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宋清羽跪地行礼。
“平身。”楚皇赐座,皱眉问,“你有何要事禀报?”
“启禀皇上,东晋和南楚,可以和亲,但绝对不能是南宫珩和叶翎!”宋清羽神色严肃。
楚皇面色一沉:“又是因为这个!朕真是高看你了!和亲已定,今日东晋七皇子会迎娶叶翎离开京城,不必多言,退下吧!”
“请皇上给末将一个解释的机会!”宋清羽恭声说。
楚皇冷哼一声:“你最好真有充足的理由!而不是先前说的那些废话!”
宋清羽敛衽,再次跪下:“皇上,末将欺君,罪该万死!”
楚皇眼眸一缩:“你在说什么?”
“末将要说的事,或许皇上听了会难以置信,觉得十分离奇。事实上,时至今日,末将都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但它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末将身上!”宋清羽垂着头说。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楚皇面色微变。
“末将与云尧,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宋清羽沉声说。
楚皇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不可能!你好好地活着,云尧是前年死的!哪里来的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就是末将一直不敢与人言的秘密,末将的身体是宋清羽,灵魂,是云尧还魂转生。”宋清羽沉声说。
楚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胡言乱语!莫不是魔怔了!编出这样荒谬的话来,是何居心?”
“请皇上耐心听末将解释。那时,云尧与宋清羽都在北疆,同一日遭到毒手,云尧身死,宋清羽变成活死人。一年多之后,所有人以为,苏醒过来的是宋清羽,其实是云尧。云尧借宋清羽的身体,还魂重生。就是现在的我!”
“末将知道,这让人难以置信,但这是真的。末将不敢跟人说,怕被当成妖怪。若皇上不信,自可来考末将。末将这些日子能骗过所有人,是因为云尧和宋清羽原本就是关系亲近,一起长大的兄弟,对彼此的事情都知之甚详!但我最清楚,我到底是谁!”
“你真是云尧?那你告诉朕,当初带兵大退北胡,被朕封做战王的人,又是谁?”楚皇冷声问,看着宋清羽的眼神满是怀疑。
宋清羽跪在地上,缓缓地说了三个字:“南,宫,珩。”
楚皇神色大变:“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皇上的话,末将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皇上还记得,云尧八岁那年,曾在宋府被人掳走,失踪数月才归来。那一次,云尧是被当时的武林盟主苏湮所抓,他是什么人,皇上应该知道。而同时被抓的,就是东晋七皇子南宫珩!云尧,就是我。我与南宫珩八岁那年在苏湮的地牢之中初见,联手杀了苏湮后逃走,一路结伴,流浪回家。他先来南楚送我,而他,是被皇上派人送回东晋的。自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只是外人不知晓。”宋清羽垂眸说。
“你的意思是,当初是南宫珩替云尧去帮南楚打北胡?可笑!他身为东晋皇子,为何要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楚皇冷冷地说。
宋清羽恭声说:“皇上,我是云尧,那些年南宫珩经常会暗中来楚京寻我,一起喝酒谈天。我在北疆被人杀死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当时,他问我有什么遗愿,说可以帮我完成。我就说,希望他代替我一年,打退北胡!他照做了,用我的身份去打仗,当上南楚战王,事后假装中毒,假死离开。皇上可以去查,宋清羽遇袭出事的日子,是九月初八,南宫珩假死离开,就在一年之后的同一天!这并非巧合!”
楚皇神色一凝:“他一个纨绔皇子,有那样的能耐?”
“皇上,南宫珩的纨绔只是表象,世人都被骗了!他实力极强,心智超群!”宋清羽沉声说。
“就算你真是云尧转生,可朕不信南宫珩会为了你做到那种程度。”楚皇神色变幻不定。
“皇上方才问,他那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对他,对东晋,是有好处的,而且很大。当时东晋西夏暗中早已结盟,北胡和南楚你死我活,南楚形势危急。若是让北胡灭掉南楚,结果就是,兵强马壮的北胡进一步壮大,必将成为东晋的劲敌!相对而言,四国之中,先灭北胡,留下在他们眼中更弱的南楚,对东晋有利!”宋清羽冷声说。
楚皇神色一惊,沉默下来,片刻后,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是说,南楚是东晋的南宫珩救回来的?这只是他布的一个局?”
“末将相信,他是为完成末将的心愿才那样做,但他素来心思缜密,定然也考虑到了长远的局势!”宋清羽说。
“若你所言是真,当初在战王府,跟叶翎拜堂的人,就是南宫珩本人!”楚皇冷声说。
“是。”宋清羽点头,“叶翎与南宫珩早已相识,或许南宫珩本想假死离开,却被叶翎吸引,暗中来往。微臣去年曾亲眼撞见,南宫珩在靖王府之中,与叶翎举止亲密。但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东晋的七皇子身在楚京!”
“这桩和亲,原来是他蓄谋已久!”楚皇面沉如墨。
“没错。叶翎心智超群,皇上很清楚,若真让她嫁去东晋,便是留了她的姐弟在南楚,她和南宫珩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脱身!叶翎不想嫁的人,不会嫁。这门和亲,她没反对,本就说明她跟南宫珩早已私定终身!她出嫁后,是不可能再心向南楚的!”宋清羽沉声说。
楚皇猛然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可恶!他们联合起来,在算计朕!在算计南楚!”
“皇上,如今此局,末将认为可解。只要皇上承认末将是云尧,为末将正名,叶翎从名义上,就是末将的妻子!末将还活着,和亲自然不能作数!南宫珩代替末将打仗那一年,他与叶翎拜堂的事,就当不存在,他自己也不敢让人知道那些事!只当是他假死之日,云尧还魂转生,变成宋清羽!”宋清羽缓缓地说。
楚皇拳头握了又松,眸中暗光闪烁:“好!朕信你!这次,一定要把叶翎留下!朕会再次给你们赐婚,待你们成亲,强强联手,东晋想要图谋南楚,没那么容易!”
宋清羽走出御书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匆匆出宫,回到镇北公府。
“阿羽,你没事吧?一早不见你,娘很担心。”温敏神色关切地迎上来。
“娘,我没事。”宋清羽垂眸,眼神躲闪。有些事,面对宋茳和温敏,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他们承受不住,这也是他一直那样纠结犹豫的主要原因,但如今,他走出这一步,就不想回头了……
宋清羽应付了温敏之后,就去见薛氏。
一进门,他对薛氏下跪,叫了一声:“娘。”
薛氏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娘,我一直都骗了你,其实,我是云尧。”宋清羽跪着,挪到薛氏跟前,垂着头说。
薛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方才说什么……”
“娘,是我啊!我是你的尧儿啊!”宋清羽抱着薛氏的腿,一直以来压抑隐藏的感情,再也无法抑制,不觉已泪流满面。
“你……你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薛氏不住地摇头。
宋清羽说了两件只有薛氏和云尧知道的他小时候的事,是云尧的糗事,从未告诉过别人。
而薛氏一直都觉得,宋清羽苏醒之后,身上似乎有云尧的影子,她只是想不到那样离奇的可能。如今宋清羽说出事实,母子连心的感觉那样强烈,薛氏再也没有怀疑,抱着宋清羽,又哭又笑。
“娘,别哭了,我还活着,这是喜事。我该早日跟娘说的,我知道,不管别人信不信,娘一定会信我。”宋清羽跪在薛氏跟前说。
“尧儿,你快起来,别跪了……”薛氏拉宋清羽,宋清羽起身,坐在薛氏身旁,握着她苍老的手,沉声说:“娘,今日是叶翎嫁给南宫珩的日子。”
“你……尧儿,你想做什么?”薛氏神色微变。
“我要她!娘,我想要叶翎跟我在一起。若不是我出事,我们本就会在一起的。她是我师妹,她当初要嫁的就是云尧。我喜欢她,如何能接受她嫁给别的男人?”宋清羽神情低落,“娘,你一定要帮我。你总说她是你的儿媳,是你半个女儿,如今,儿子回来了,我们一家团聚,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薛氏神色犹豫:“可她……她已决定嫁给南宫珩了……尧儿,你若是强求,以她的性格,不会认的。到时候,可如何收场?”
“娘,我知道你疼她,不想为难她,但我已将事情真相告诉皇上。叶翎嫁去东晋,对南楚极为不利。皇上决定取消和亲,为我正名,恢复我云尧的身份,留下叶翎。”宋清羽对薛氏说。
薛氏面色一沉:“这……尧儿,你怎么能这样做?若是让清羽的父母知道,你夺了他的身体活下来,他们还能活吗?你活着,娘很高兴,但有些事,你不该做啊!”
“娘,我已经做了,回不了头了。”宋清羽沉声说,“皇上不可能让南宫珩把叶翎带走,若是娘不帮我劝她留下,她一旦跟南宫珩站在一起,就会成为皇上眼中的弃子和叛徒!到时候,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娘应该很清楚!娘是在救她,救叶家,她以后会明白的!”
薛氏看着面前的儿子,深深叹气:“尧儿,你真的糊涂啊!”
“娘,事已至此,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宋清羽神色坚定地说。
“你在逼我……你这是在逼我……”薛氏忍不住老泪纵横。
南宫珩素来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姿容绝世。他身着鲜艳的大红喜袍,骑着马,带着长长的队伍,进了楚京。
东晋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在京城中绕了一个大圈,停在靖王府外。
叶翎早已画好精致的妆容,穿上大红嫁衣,美丽得不可方物。
叶缨在她耳边叮嘱。叶旌因为姐姐远嫁神情落寞。叶尘年纪小,尚且不懂嫁人意味着什么,只是喜欢热闹,穿着一身喜庆的小锦袍,带着小鹿,开心地跑来跑去。
南宫珩一脸春风得意,大步走进靖王府,行至修竹轩,叶旌扶着叶翎走出来。
叶翎盖着红盖头,叶旌神色郑重,将她的手交给南宫珩,板着脸说:“请你好好待我二姐,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南宫珩笑着应下,俯身把叶翎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走去。叶翎的双手勾着他的脖子。
只是当南宫珩抱着叶翎出靖王府大门时,就见靖王府被重兵包围,东晋来的迎亲队伍,也都被控制住了。
宋清羽高举圣旨,走上前来,打开,朗声宣读。
圣旨中的内容,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楚皇说,宋清羽乃是云尧灵魂转生,他已确认无疑。叶翎是云尧之妻,云尧活着,她不能另嫁旁人。只得遗憾取消东晋和南楚的和亲,并赐婚给叶翎和如今的宋清羽。
南宫珩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清羽:“你是云尧?”
“阿珩,对不住了。这件事太过离奇,我本不想与人言,但你要抢走我的夫人,我只能出此下策。”宋清羽看着南宫珩,微叹一声。
南宫珩冷笑:“你的夫人?可笑!若你是云尧,别人不知道,你当真不知道,上次叶翎成亲,是怎么回事吗?”
宋清羽摇头:“阿珩,事实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不会不认。但有些事,我不想当众说出来,是为保护你!你先前全都是在帮我,包括叶翎成亲的事在内!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她被赐婚的对象,是云尧,她嫁的,也是云尧。而我,就是云尧!”
叶翎掀了红盖头,那张绝色倾城的脸上满是怒意:“清羽,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宋清羽看着叶翎,轻笑点头:“我知道,我很清醒。小师妹,造化弄人,给我们之间设置了许多阻碍,甚至是生与死。但你放心,那些阻碍,我会全部扫清,从今日起,我来保护你。我们已成过一次亲,很抱歉,让你成为别人口中的寡妇。从此刻开始,你不是了。”
“不可理喻!胡言乱语!”叶翎冷声说。
“娘,你告诉叶翎,我是谁。”宋清羽对他身旁的薛氏说。
叶翎看向薛氏,薛氏神色痛苦,摇着头对叶翎说:“他真的是尧儿,真的是我的儿子……叶翎,南宫珩并非你的良人,让他走吧。不然,皇上定会猜忌你的。”
“叶翎,你听到了?”宋清羽正色,“我娘很疼你,我们一家人,早该团聚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之前没有勇气承认我是谁。我本来想用清羽的身份,再追求你一次。可惜,这桩和亲打乱了我的计划,逼我不得不这样做。”
“云尧,你当真要与我为敌吗?”南宫珩看着宋清羽冷声说。
宋清羽摇头:“阿珩,我们是兄弟,过命的兄弟。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但叶翎,我不会让!若你也当我是兄弟,放开叶翎,离开南楚,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若我不放呢?”南宫珩眸光冰寒。
“阿珩,你最好想清楚,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你实力很强,南楚要留你,留不住。你带着叶翎,也能走,但你身后的叶家人,你一个人带不走。你希望叶翎变成叛国之将吗?到时候叶缨和叶旌,还有尘儿,会落得什么下场,你可曾想过?”宋清羽看着南宫珩说,“和亲已经取消,你再坚持,就是要跟南楚开战!阿珩,我不想为难你,你也不要逼我。速速离开吧!”
宋清羽话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羽!”
是温敏,她被宋茳扶着,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到宋清羽面前。
温敏脸色煞白,抓住宋清羽的手,死死地盯着他:“阿羽,方才娘听人说,你是云尧还魂重生?这怎么可能呢?太可笑了,这么离奇的事情也有人信呢!你告诉娘,你不是!你就是阿羽,对不对?”
“阿羽,是不是皇上故意让你那样说的?皇上改了主意,不想让叶翎外嫁,所以推你出来,还编了个离奇骇人的故事?是这样吧?”宋茳看着宋清羽,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温敏和宋茳眼中,都透着巨大的不安,足以摧毁他们意志和精神的不安!
宋清羽沉声说:“爹,娘,你们先回去,等这边事情结束,我会再跟你们解释。”
“阿羽,娘不回去!娘要听你现在说,你快告诉娘,你根本不是云尧,你是娘的阿羽啊!”温敏说着,泣不成声,身体瘫软,被宋茳抱住。
宋清羽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面色冰寒的南宫珩,和穿着大红嫁衣,站在他身旁的叶翎,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和不忍,不敢看宋茳和温敏,偏头说:“对不起,事到如今,我不能再欺骗你们,我真的是云尧。”
温敏眼睛翻白,晕死过去。
宋茳神情绝望,支撑不住,抱着温敏,一起倒在了宋清羽脚下。
而南宫珩拔剑,朝着宋清羽刺过来,眼中分明是赤裸裸的杀意!
……
“阿珩!”宋清羽惊呼一声,猛然睁开眼睛!脸色煞白如纸,额头冷汗直冒,感觉呼吸困难,像是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记得,他从镇北公府,带了一束绿萼梅,去靖王府寻叶翎。在梅林中,见叶翎与一男子亲密相拥,缠绵亲吻,那个男子回头,竟然是南宫珩!
他一时无法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慌乱无措。带着期待前去,被那一幕刺激,心中生出极大的失落,离开靖王府后,不想回镇北公府,就径直来了云尧的墓地……
宋清羽此时,就靠坐在云尧的墓碑旁边。
墓碑冰凉,地上被未融化的积雪所覆盖,寒风刺骨。
他原想来此,好好理顺思绪,整理心情,再回家去,可到了此处,精神疲惫至极,竟在坟墓旁昏睡过去。不知过去多久,手脚都已冰凉麻木。
宋清羽动了动自己的手,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踉跄两步,扶住了墓碑。
微微闭上眼睛,方才那一场逼真的梦境,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与他有关的人,悉数如浮影掠过。
梦中的宋清羽,不顾一切都要跟叶翎在一起。为此,他不惜向利益至上生杀予夺的楚皇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出卖自己最好的兄弟和喜欢的姑娘,逼迫云尧的亲生母亲薛氏做违心之事,重重伤害宋清羽的爹娘宋茳和温敏,最终,与南宫珩反目成仇,你死我活……
“不……”宋清羽再次睁开眼,那场梦,让他心中惊惧不已!他捂住心口,不住地摇头,喃喃自语,“那不是我,不是我……我不会那样做的……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一丝执念可成痴,一缕不甘能生魔。
一念痴心入梦,恍然噩梦警醒。
这场梦,让宋清羽十分清醒地意识到,他自从重生后,默默喜欢的小师妹叶翎,不如薛氏重要,不如宋茳和温敏重要,甚至远远不如南宫珩这个至交兄弟在他心中的分量!
一想到若执意追求叶翎,会失去的东西,宋清羽就觉得,那场梦实在是太荒谬了!太可笑了!
承蒙上天眷顾,得以还魂重生,他身上肩负着云尧和宋清羽,对两个家的亲人的责任!他是云尧,他也是宋清羽!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宋茳和温敏知道真相,即便是欺骗,也要欺骗一辈子!
而除了亲人,他在这世上,最在乎,最亏欠的人,是他可以交付生命的好兄弟南宫珩!
“我可以不要爱情,但我不能失去阿珩……”宋清羽微不可闻地说着,轻轻摇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宋清羽伸手,把墓碑顶上的积雪拂掉,用袖子拭去墓碑上的灰尘,看着“爱子云尧之墓”六个大字,神色释然。
自重生以来,他其实一刻都没有真正放松下来过,心中紧紧地绷着一根弦,小心翼翼的,怕被人看出破绽,又发了狠地想要提升实力,变得强大。他迫不及待,要承担起曾经错失的责任。
太多太多的东西,全部压在心底,不敢说,不能说。
刚刚那个逼真的梦境,就是因他心理压力过大,无法释放,积压堆叠,致梦致幻。
纤长的手指,轻抚了一下墓碑上的“云尧”二字,宋清羽默默自语:一直想找阿珩,没想到他竟然在楚京,真的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讲,现在,该去找他了……
宋清羽起身,就听背后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宋美人。”
南宫珩和叶翎在梅林中散步,对宋清羽的出现很意外,而宋清羽的表现,让他们都猜到了原因。
因为云尧的关系,南宫珩希望可以跟宋清羽成为朋友。若是因为叶翎,让他们生出矛盾嫌隙,绝不是南宫珩想要看到的。
所以,宋清羽走后,南宫珩就去了镇北公府聆风院,想找他好好聊聊。实在不行,打一架!男人解决的问题方式,谈不拢就上拳头!
只是南宫珩坐在宋清羽聆风院的房间里,左等右等,怎么都不见他回去!
南宫珩又想,宋清羽或许去了酒楼?借酒浇愁?
于是,南宫珩离开镇北公府,暗中走遍了京城每一家酒楼,连个影子都不见!
最后,南宫珩才想到,他跟宋清羽会认识,是因为云尧。宋清羽这个缺心眼儿,该不会是看到喜欢的姑娘被他抱住,伤心难过,跑云尧墓地哭诉了吧?
这会儿南宫珩见宋清羽真在云尧墓前,还在摸云尧的墓碑,简直是醉了!
“宋美人,你给我过来!”南宫珩冷哼了一声。他决定给宋清羽好好上一课!真是的,害他好找!
再次听到南宫珩的声音,宋清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大步朝着南宫珩走去,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南宫珩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宋清羽抱住了,瞬间全身僵硬,神色惊悚:“你你你……”
宋清羽抱着南宫珩,突然想起云尧身死时的情景,恍如隔世。
当时南宫珩抱着他,神色悲恸,眼中分明有晶莹的水光。他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南宫珩也会哭的。他很后悔,他就该在第一次见到南宫珩的时候,就告诉他一切。不过,如今也不晚。
下一刻,南宫珩大力推开宋清羽,脸色像是见了鬼一样:“宋美人你什么意思?当时你那个样子,我以为你要跟我抢小叶子!原来……你看上的竟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