漼休带来的人将漼青梧团团围住,想要迫使她离宫。
“陛下已在漼府,小五不要做无谓的挣扎,阿兄不想伤了你。”
漼青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配合着向宫门外方向走去。直到过了崇政门,刀兵声、步履声由远及近,她才停下脚步。
领队的是漼青梧这几年提拔起来的寒门子弟李文彬。
漼休带来的人都已经被制住,漼青梧看向他,将方才他对自己说得话复述了一遍:“阿兄也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小五也不想伤了你。阿爹病了许久,我早该回去看看了。”
漼家安排的马车还在宫门外,漼寿守在一旁,见漼休面色不愉似被胁迫,漼青梧神色淡然,周身的护卫显然不是他们的人,顿时愣住,不知是何情形。
漼青梧并未看他,直接上了马车,李文彬护卫左右。
没有人去刻意为难漼休,他如来时一样,自己骑了马,除了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但经过大差不差。
黑着脸说了句,“回府!”径直上了马。
马车到了漼府,漼休的脸色越发难看。漼府门外也停了一辆马车,常年伴在皇帝身边的孟鸾随侍在侧。
车上的人听见了动静,掀开车帘下来,对着漼青梧所坐的车行了个礼,惶恐着问安。
“幸华见过皇嫂。”
马车内传来漼青梧的声音,“我会在漼家逗留几日,陛下就交给你了。”
幸华公主附身再拜。“是……”她心里慌得要死,悔不当初。刘子行昏昏沉沉的病了几年,皇后临朝。刘子行每每醒来,也是沉默寡言、抑郁不已。幸华因此深恨漼青梧。
但是茫茫深宫,被漼青梧把持的连个消息都传不出去。她一个被刘子行力保下来的戚氏余孽,虽保留着公主之名,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等了三年才等到这个机会,知道漼家和漼青梧起了龃龉,她以为漼家能够压制漼青梧,便和漼休联手,想要将漼青梧拉下后位。她以为这样能救刘子行。
可出了宫,她才知道漼家想要的是退位诏书,而不是拨乱反正。刘子行被气的吐了口血又晕了过去,混乱之中是一向被漼青梧信任重用的医正适时的出现在了漼府,稳住了刘子行的状况。她才恍然,这些年保着刘子行性命的人,竟是漼青梧。
漼青梧让李文彬护送仍在昏迷中的刘子行回宫。自己身边则只带着成欢。
漼府门口,三娘子四娘子李三郎等人侯在那里,他们是能沉得住气的,即便现在形势不如他们所料,倒也不见慌乱。
漼青梧不等他们行礼,便摆了摆手道:“免礼。三姑母先陪我去看看阿爹。其他人各自回房。”
“好。”
三娘子应了一声,对着李三郎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自己则跟着漼青梧向漼广院内走去。
漼广已近古来稀,数年前大病一场险些去了,是漼青梧费心替他调养才又挣了几年寿命。不过终究寿数有尽。
院内仆从婢女行止有度,除了风吹动树梢枯叶发出的细细碎碎的声音,安静的可怕,空气里也弥漫着散不去的药味,那味道似乎都要沁到门廊、梁柱之中。
已过戌时三刻,屋内尤亮着灯火,像是猜到今夜会有人来拜访。又或者说,是在勉力支撑着,等一个人。
入了房门,漼青梧快走几步靠近了床榻,跪坐在脚踏上,轻声唤了一句:“阿爹。”
漼广闭目倚靠在引枕上,脸朝着门口的方向,呼吸声重而迟缓。几乎是漼青梧发出声音的瞬间,他便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已不复当年的精明沉稳,浑浊的眼眸在微弱的光下被刺激出了些许浊泪,惶惶憧憧的眯着眼极力的想要看清面前的人。
“小五?是小五回来了?”漼广的声音低沉沙哑,说完一句便猛烈的咳嗽着。漼三娘连忙让人端来痰盂,漼青梧一边应着,一边扶着漼广起身,给他顺气,他摆了摆手,长出一口气。
“不要怪你大哥,他在那个位置上,免不了被人推着走......咳咳......”
“我晓得的,不会怪阿兄。”
漼广缓缓点头,脸上带出几分欣慰,“好.......好.......”又颇为感慨道:“你自小主意就大,很久以前,我知道你阿兄背着我调了不少资源帮你......咳咳咳......他能做能臣、权臣......但他没有帝王之才......
这几年坊间的传言,我都知道。漼家若有人能坐上那个位置......必定是你......可你自幼体弱,其他人才难免生出旁的心思......”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阿爹,我从未想过把漼家推到那个位置。”
漼广眯着眼盯着漼青梧许久,舒展了眉眼,靠回到引枕上,缓缓地喘了一会儿气道:“你能稳住,阿爹很欣慰......三娘......”
漼三娘一直默默守在一旁,听见漼广的呼唤,倾身上前,“兄长。”
漼广缓了缓,道:“我走后,坞水房嫡支全数退回清河,箸陈史做学术,十年内不得入朝......”
漼三娘子不由得看向漼青梧,想要从她得脸上看出什么,但对方不动声色,似乎没有听到这惊人之言。掌权者就没有不得罪人的,即便漼家这些年被漼青梧有意压制,但也掌管着陈朝的半壁江山。刘氏宗亲更是被打压的在朝中无立锥之地。
漼家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全身而退,并不是自己决定就能做到的,最怕的是别人不肯放过。有高氏和戚氏的前车之鉴,谁又敢拿九族做赌?
漼青梧只有至多半年寿命得事情,漼休不仅跟她说过,也和漼广说过。正是因为如此,漼休为保漼家,也因身后无数双手推着不得不谋求更进一步。
若真如漼广所说,那么一旦漼青梧逝去,漼家如何自保?
“家主!”三娘子不由出声。
漼广又张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紧握着漼青梧的手,道:“小五,漼家就交给你了......”
漼青梧知道,漼广是想要漼家激流勇退,十年不得入朝,十年后,太子弱冠足以亲政。刘子贞虽记在漼青梧名下,但毕竟自有生母外家。不论今日漼家如何风光,那时也必定是另一番风貌。
她回握漼广干燥粗糙的双手,就像是从手中接过了漼家的这副担子。
“阿爹放心,我会护着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