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早上不到寅时便出门,准备着进宫请安。回府的马车上,李迩安便自然的靠在王韶的腿上,闭目养神。
王韶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一手护着李迩安的头,低头亲了亲脸颊,一手抓着她因侧躺着而无处安放耷拉着的手,握在手里轻轻的揉捏着。
“平安......”
“恩......”李迩安无意识的因着。
“平安......”
“恩......”
“小平安......”王韶又低头亲了亲她的脸。
李迩安强睁着朦胧的睡眼,问:“怎么了?”
王韶便将她往怀里抱着紧了紧,道:“我今日才知道你的小名叫平安......”
李迩安揉了揉眼,道:“小名而已。除了娘亲,也就皇后娘娘偶尔会这么喊我,连我爹爹和哥哥都许多年没这么叫过了......”
“岳父今日说了许多你幼时的事情......平安,你有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王韶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李迩安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仰着头看着他,笑道:“你想知道什么,以后我都会告诉你的。其实爹爹在我幼时很少在家,他也不知道多少有关于我的事情,和你说的那些,多半也是娘亲跟他说的。”
王韶握着李迩安的手,亲了亲,道:“好,以后关于你的事所有事情都要告诉我,我也会告诉你,所有我的事情。”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门前停下。
两人去给王韶的父母请了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马车上小憩了一会儿,回到家后,李迩安也不觉得怎么困了,便换了身衣服,去书房给王韶红袖添香。
李迩安磨着墨,不时低头看一眼王韶写的东西,对方也丝毫不回避她。
“要对西夏用兵了?”
“恩,自李继迁叛宋自立以后,大宋和陆上番商往来,便多受制于夏,元昊之后更甚。自改制以来,国朝商业繁盛,官家早有意重新打通丝路。前几年宁令哥受制于没藏氏,西夏政权不稳,还算安分。
不过以他之前所为看来,西夏反心不死,早晚会是个祸患,倒不如趁现在大宋兵强马壮,干脆收复夏州。一则可连通丝路,重建安西都护府。二则,也可以断绝将来辽朝恢复元气后再次与其联手的可能。”
“开疆拓土,非一世之功,连年征战,会不会太急了些?”
王韶拍了拍迩安的手,道:“官家并非穷兵黩武之人。韩枢相他们也细细的核算过,这些年大宋的征兵、赋税、存粮能打得起这场仗。
我们这一代人将战事平息,下一代人便能安享太平盛世了。”
李迩安沉默了一瞬,随即取了一支笔,沾了墨,在纸上画出了舆图。用墨点了一处。
舆图只画了些基本的山川边界,但在一旁的王韶却一看便猜道了李迩安所点的位置:“瓦川会?”
李迩安点头称是,道:“景佑三年,李元昊击败河西回鹘,占领了河西走廊,又想窥视陇蜀。
为防我朝和吐蕃诸部族联手断其后路,便率率领大军循阿干河,攻破兰州诸羌,进军马衔山,于瓦川会筑城镇守,自此断绝了大宋和吐蕃的通路。
吐蕃部族当年深受西夏侵扰,如今也起了嫌隙。
唃厮啰素来亲宋,如今大宋灭夏,若要将损失降到最低,不妨和吐蕃部族联手。”
“可是唃厮啰之女不是和宁令哥联姻了嘛?”
李迩安道:“嫌隙便是因这唃厮啰之女而起。当年李元昊为宁令哥定下这门婚事,吐蕃和西夏也因此有了些表面太平。只是宁令哥素喜美色,五年前另立西夏第一美人没移氏为新皇后,逼死了原配。
听说,唃厮啰的这个女儿当年在家时也是颇为得宠的。”
王韶看向李迩安,笑了下,道:“你这几年在北境看来也没少关注西夏的情况。富枢相今日也曾提到可以联合唃厮啰,所说倒和你不谋而合。”
“富弼今日也入宫了?看来你们上午还挺忙?”
王韶放下笔,抱着李迩安的腰蹭了蹭,道:“岳父前几日向官家提出致仕了。”
“爹爹年事已高,前几年便有意退下来了。”
“恩,官家也不忍他再为国事操劳。今日已经让苏学士拟旨了。并让岳父袭了陇西郡开国公的爵位。”
李迩安听了,促狭一笑道:“官家倒是打得好算盘。”
大宋的国公爵位大多都是不能承袭的终身制。李迩安的祖父李继隆当年因功封爵,封的便是陇西郡开国公。只是这爵位并没有传到李昭亮的身上。
虽说封爵封邑收入没有多少,公爷也不过是个虚名。但时人最重视的不过也就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
如今李昭亮七老八十了,忽然封了公爵,还是父亲留下的爵位,心里不定多感恩戴德呢......怕是李家一门要肝脑涂地以报君恩了。
果然,次日圣旨颁布,李昭亮谢恩之后,便回家开祠祭祖,告慰祖宗,自己这一生兢兢业业总算不辱没先祖。
两月后,王韶受命为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
如此任命以王韶如今的资历可算是破天荒般的提拔了。但朝中的人都清楚是为了什么。
一来,王韶确实有状元之才将帅之姿,献《定边九策》,如何平定西夏便在其中。
二来,当初李昭亮自请致仕,其中也有要给女婿让路的意思,毕竟一家之功不宜过重。但若不论功行赏又太过凉薄。李迩安平定北境,若按功封赏,便该和狄青一样封王了,只是她是女子,这封赏便只能在公主这就到头了。
但若封其父兄,朝廷又忌讳再出一位异姓王。所以便分恩给了新婿。
三来,王韶和李迩安新婚燕尔,王韶戍边,李迩安必定跟随。一份任命,两人出力,实在是一桩好买卖。
在城门口拜别了君、父,李迩安一身骑装跃上马背,和王韶一路向西。
只是两人还没跑出河南府,李迩安便开始孕吐了。
大队人马停在管道上等着她吐完继续启程......
王韶一边在旁边给她递水拍背,一边焦急的喊着军医。
两人都不是小年轻了,见此情形当然都知道是怎么了。但大军西征不能停,李迩安的身子也要顾惜。
“平安,边境苦寒,若是平日也就罢了,但你如今怀有身孕......”
“呕......”李迩安又吐了一口,抬手摇了摇,道:“我不回去了,百官相送是为了等我们凯旋而归的......我现在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我不要面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