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迩安带着徽柔一起去给皇后请安。
苗娘子也在那里。
各色果脯吃了不少,徽柔见了苗娘子有些心虚,请了安便躲到屋外去找小宫女一起玩儿陀螺。
李迩安则在内殿陪着她们说话。
听苗娘子提起官家身边的梳头娘子因犯了事,所以被赶出了宫。这些时日各宫娘子都在积极推荐自己身边的人给官家做新的梳头娘子。
皇后便跟迩安说,官家准备今年七夕那日在琼林苑设宴,到时候会顺便从各娘子推荐的人中选一个新的梳头娘子。让她到时候也来凑凑热闹。
苗娘子夸李迩安眼光好,让她帮忙看看自己的发饰如何。迩安看着淡淡一笑。
苗娘子的发饰很适合她,又因梳头娘子会导引术,所以这些时日她的起色越发的有光彩。可见这梳头人水准绝对是一流的。
只是,知道张才人也推荐了梳头人来参赛,李迩安便猜到,估计官家会为了平衡,两头冷落。
苗娘子兴致勃勃,李迩安也不好扫了她的兴,便夸了句‘极好’。
七夕琼林宴
宫中嫔妃梳着各样的发饰一一登场。
苗娘子梳了一个特别而又简单的头,很显她的气色,李迩安远远看着,官家似乎很满意。便叫了苗娘子的梳头人来问话。
梳头人名叫董秋和,延州人,家中世代行医。
前些时候,宋夏对峙时军中缺医官,便征调了她爷爷和父亲。小姑娘也因此进了宫。
官家原先似乎对她十分满意,但在问了她是谁领进宫后,便神色淡了淡。
之后张才人出场。
大概是乍然富贵的人都会有些飘。
张才人一出来,李迩安便觉得她头上像是顶了个多宝阁一样。满头的牙雕珍珠,晃得眼晕。又穿着一身正宫娘娘才能穿的正红衣衫。
李迩安瞥向官家看他的反应。
果然,官家还算是个有理智的人,当着众人的面,便斥责张才人不懂忌讳。
曹皇后见着大过节的,原想息事宁人,让张才人入座。她却耍起了性子,要回去换发饰。这里面约莫有几分欲擒故纵、以退为进。只是官家这次倒是没惯着她,不仅让她去换发饰,还让她把那一身衣裳也换了。说不合规矩。
张才人走后,官家果然如李迩安之前所猜的那样,既没有选张才人推荐的人,也没选苗娘子推荐的人。而是选了较为中庸,却也还算出色的顾氏来掌这尚服局。
中秋过后,各地开始陆续庆丰收。
李迩安既然被破例可以去工部参与农事研究和火器研究。便不好整日偷闲,毫无成就。
便借着全国各地的新粮陆续上缴,每日换了装,拿着小布袋去户部装粮种。
又隔三岔五的去田间地头,看着百姓们如何收割。用的什么工具。
忙和了几个月,拉着工部的人改改画画,终于在第二年开春前改良了大部分农具。新农具不仅能大大提高耕种效率,还能降低铁器损耗。一经试用,便很快推广到了全国。
铁在这个时候是十分重要的战略物资。所以能降低铁器的损耗,不仅是对耕农们有好处,也是给国家降低了不少消耗。此消彼长,可以用来制作武器的,便能大大提升。
所以推广之后,管家便下令,百姓能用旧农具更换新农具。以此扩大推广。
这一年,吕夷简病逝,范仲淹被招回朝。
迩安在去拜会范仲淹时,聊到兵制,便跟他吐槽如今宋军兵士老弱病残也太多了,很多根本上不了战场,或即便去了也是送死。
范仲淹道:“冗兵之事,朝中早有议论。早年乱世时,太祖太宗为抚流民,因此大量招安,养于军中以备战时。
只是一直如此“衣食天子”、“不耕而食”,国朝即便再富庶,也养不起这许多人。此事解决,确实迫在眉睫。”
李迩安道:“不仅是冗兵的问题。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兵士无人统领,则训练懈怠。从前三朝太祖太宗和先帝每常开‘讲武’,便是非战时,六军之容也依旧齐盛无比。
如今......虽军中有清清楚楚讲着如何训练如何布阵的《武经总要》,但没有人能长久统领一军,这兵士的训练,便人人都不放在心上,人人都不重视。
前些日子,我去郊外时途径校场,便仗着自己这郡主的势进去参观了一下。您猜怎么着?这京师周围的禁军训练,也过于流于形式了。
骑兵以步兵阵势训练,完全失去了本该有的灵活性。这便也罢,毕竟过去几十年,西北东北之地都被人占了,大宋无饮马之地,便没有那么多马匹来组建强大的骑兵。不成军,所以便逐渐懈怠了。
如今河西之地回归大宋,五年十年之后,骑兵总能建起来的。
可这体能不济,射术不精,总不能赖官家没给足军费,吃不饱饭,没给他们配弓箭吧?
青壮年兵士,定点射靶三十步外便十射九失,活物更别提,连个会跑的兔子都射不中。这样的射术,上了战场,是去给对方送箭送人头呢?”
范仲淹叹了口气,道:“冗兵之事,朝中早有争论,只是毕竟是祖制,一时难以改变。如今官家已决意改革。‘三冗’之务早晚会解决的。”
李迩安便笑,道:“有先生回来主持改革,迩安相信,国朝不久必能焕然一新,更上层楼。”
离开范府,李迩安手中拿着一本范仲淹所赠的《道德经》。
想着范仲淹对她说:“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李迩安低笑着摇摇头。
她知道范仲淹是将她当作自家子侄,所以才直言劝戒。希望她能收敛光芒,以免反被其伤。
李迩安回他道:“非不能也,实不愿也。”
李迩安知道过于张扬会招人嫉恨,她如今和前世不一样,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了。
可她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放下执念,她便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总要做些什么,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才不枉费来这世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