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猛然炸开的惊雷一般落在众人耳朵里,米掌柜一个哆嗦,打翻了茶杯,杯里还有浅浅一点水,却都洒了出去,让他心疼不已。
旁的几人虽然没有如此失态,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刘掌柜呼吸一滞,直直盯着徐老:“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囤积粮食,高价出手,可是您给指的路,如今您一声不吭与衙门合作,让我等如何自处?”
有了他开口,便有人接话:“不错,徐老您也知道,原本咱们预计以五倍的价钱把粮食转卖出去,您这一搅和,竟让咱们白白损失了万八千两,这……不太好吧?”
也有人眼珠子一转,在心里算计着盈亏,“您既然已经把粮食卖给了衙门,咱们也不好说什么,可用两倍的价钱买回去,会不会太少了些?”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人也是如此。他们因利益联合在一起收购粮食,而今一听闻徐老和衙门做了生意,就想着要将自己的利益争取最大化。
这些人的心思徐老自然也知道,但他更知道这些人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面上平静,让人瞧不出端倪,说道:“以两倍的价钱卖给老夫,足以让你们大赚一笔。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卖给州府百姓,但赈灾车马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你们还卖的出去?要知道,为了这笔生意,你们多少人被百姓痛骂,若等百姓有了别的选择,必定会舍弃你们。”
徐老分析得头头是道,而几人虽然没得到赈灾车马接近元州的消息,但一听到徐老所说,也都信了七八分。
除了刘掌柜,其余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动摇的神情。米掌柜又让下人给他倒了杯水,心肝宝贝似的捧在手掌心里,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正所谓商场如战场,米掌柜也瞧出了一些端倪,他就说衙门怎么会突然有了一批粮食,徐老又怎么会突然到他家里来。原来……都是徐老做的,莫非那两人也和徐老达成了合作?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也好在徐家只有徐老的孙儿一根独苗了,就算多占了一个名额,那两人应该也是有法子的吧?
就在米掌柜思绪翻涌之时,他听到了刘掌柜的声音,“按徐老的意思,那我们岂不是也可以直接把粮食卖给衙门?”
就算是以两倍的价钱卖出去,也可以算是送了裴大人一个顺水人情。而要是卖给徐老,他再以他的名义卖到衙门,到时候在裴大人跟前露脸的可就是他一个人了。
徐老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你们可以试试。”
可以试试,那就是没得试。
刘掌柜变了脸色,原来徐老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算计他们,好让自己在衙门做“好人”。可明明一开始提出这个计划的就是他!凭什么他说要囤积粮食他们就囤,而他想要好名声,他们就得甘心牺牲?
老不死的东西!
徐家都要绝后,竟还如此不讲理!
虽然众人都猜到了徐老的心思,但徐老如今还是州府商人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而且他也不知道究竟和衙门达成了什么协议,如果徐老真有本事让衙门不买他们的粮食。
那么他们就不光得罪了徐老,还得罪了衙门。
如此里外不是人,简直诛心。
这件事最终以刘掌柜等人的退让而落幕。
米掌柜看了一场好戏,送走几人后还乐呵呵的想着,好在自己得了先机,先一步和那两个大有来头的人做了交易。如此,才能置身事外,高枕无忧啊。
另一边,几人离开后立马又去了米掌柜的铺子,要将里头的粮食提出来卖给徐老。米掌柜不再霸占着仓库,立刻就让人开了仓。
这一日,络绎不绝的粮食被送进徐家,没过两天,那些粮食又被送到了衙门。
如今衙门里的粮食多了,百姓们每日吃都吃得饱,脸上的笑容多了,不知由谁而起,纷纷传颂着裴大人和身份神秘的沈惜之二人的好。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
“如今衙门里粮食充足,不但能撑到赈灾粮到来,甚至还能支撑得更长远。而今州府的百姓们不再挨饿,太子若想取得民心可是十分不易的。”
姜景煜也点头,”对于沈惜之两人来说,有这样的结果,再苦再累都值得。
“只可惜天不降雨,旱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沈惜之神情忧愁,“人都是贪婪的,如今百姓们不必挨饿,但吃饱了饭,便会想要能喝足水。到底还是要下雨才能解决这些事。”
可下雨是老天爷决定的事,他们能做的,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马蹄声踏碎了春日的暖阳,白蕊心脸色煞白地躺在马车里,忽然,她神情一变,扭头干呕了一声。
柳絮听到动静连忙帮她拍了拍背,见她呕不出什么东西来,便扶着她半坐起来,给她喂了一颗药丸。
“小姐您再忍忍,很快就能到客栈休息了。”柳絮心疼地说着。
白蕊心咬碎药丸,一股刺骨的清凉直冲脑门儿,让她的呕吐感少了很多。
她靠着车厢,揉着发疼的脑袋,“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就在前些日子,太子突然得到了什么消息,当即就要改道直接去元州,而且一路上还快马加鞭,让他们受尽颠簸。
好在这一路上跟着几个大夫,起先还能施点药帮着金贵的贵女们调养着身子。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呕吐的症状,还是季川穹及时做出了止吐的药丸,让众人得以喘息。
柳絮帮她揉着太阳穴,马车颠簸时,小窗帘就一晃一晃的,不小心晃得高了,就能看到外头的景色。
看着白蕊心难受,柳絮也生了些怨怼,“小姐您不知道,昨日太子殿下让人腾了几辆马车出来,在上头装了好几大桶的水。也不知兴师动众运几桶水做什么。”
“水?”白蕊心心里一颤,忽然想了起来,“当初我们离京时就听闻元州闹了旱灾,如今往元州运水,莫非是……”
马车突然停下,外头传来不知是谁的声音:“到客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