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烛火摇曳,守夜的宫女悄悄打了个哈欠,却因为主子还没休息,只得硬打起精神。
没过多久,一个太监急匆匆走了进去。
“什么?煜王也在?”
宫女听着里头的声音,默默咬了咬牙,将自己当作聋子。
容贵妃等了大半夜,没等到沈惜之,却等着了这么个消息,她的瞌睡飞远了,狠狠地拍着桌子。“她不是一个人去的丞相府吗?怎么会和煜王一块儿回去?”
这太监正是在大街上拦路之人,他哆哆嗦嗦地只说着自己也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容贵妃瞪了他一眼,自己等了这么大半夜,居然是白等了。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只觉得烦闷,“滚下去,明日一早叫煜王妃来见本宫。”
太监忙不迭应声,腿脚发软地离开了。
马车在煜王府外稳稳当当地停下。
沈惜之懵懂地睁开眼,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她揉了揉眼,而后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停在她面前。
是姜景煜。
进了王府,姜景煜便吩咐文汝送沈惜之回去休息。
沈惜之正迷糊着,听他这么说,立刻就跟着文汝回了院子。文汝有心要提醒,却见着她真是乏了,只得放弃。
然而就在沈惜之准备睡下时,她突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文汝!”她翻身下床,“带回来的端砚呢?”
文汝从外间进来,急忙把桌上的盒子给她,“在这儿,还有您买的这块。王妃您这是要……”
“自然是给王爷一个惊喜。”她抱着放着两块端砚的盒子就要去找姜景煜,可还没走出门就停下了,“王爷此时应该歇息了,罢了,明日再送去也是一样的。”
见她冷静下来,文汝却笑着走过去,给她披上了披风,说着:“怎么会呢?王爷这阵子忙碌,总是夙兴夜寐,奴婢向您保证,王爷此时绝对还在书房。您这会儿去,正好。”
“是么……”
可沈惜之这会儿临阵退缩了,这么大半夜的她去找姜景煜,要是被误会了怎么好?
她的神情变化被文汝看在眼里,因为生怕她临门一脚踏不出去,文汝连忙将两只盒子抱在怀中。走出门喊来妙意提灯笼,一边又催促沈惜之快些行动。
就这样,沈惜之半推半就地来到书房。尉迟正在门外守卫,见了沈惜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大声道了一句:“属下见过王妃。”
他看了一眼文汝,后者冲他眨了眨眼睛。尉迟茅塞顿开,亲自为沈惜之推开门,“王爷正在处理政务,王妃请。”
文汝笑嘻嘻地把两只盒子塞到沈惜之怀里,而后拉着妙意等在了一旁。
这几人今夜怎么这么奇怪?
沈惜之心中有些疑惑,但来都来了,她也不好转头就走。于是略一犹豫,就踏进了书房。
书房中烛火明亮,姜景煜手边放着一盏茶,他看到沈惜之,便把案上的卷轴一收,随手放在旁边。
“王妃终于想起本王了。”听着居然有些揶揄。
沈惜之觉得姜景煜今夜也有些奇怪。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将怀里的东西放下,眸光明亮地看着他,“今日得了些好东西,特来与王爷分享。”
姜景煜的目光在两只盒子上转了一圈,没有动作。沈惜之在奇异楼买的东西他早就知道了,甚至在沈惜之踏进丞相府的那一刻,他就知晓了她的行踪。
“王爷不打开看看吗?”
眼前的人神情希冀,他从未见过她这么真情实意地开心过。
作为罪臣之女,最容易被人戳脊梁骨,可她似乎并不在乎,反而是想为沈家沉冤昭雪——即便她从未对自己说过。
或许有些事,他可以让她知道了。
姜景煜依言打开盒子,两只盒子中放着两块截然不同的端砚。可他目光沉沉,没有表露出一丝欣喜的样子。
沈惜之想着他不喜欢自己选的那块端砚也没什么,可为何连他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都似乎不喜欢?
她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姜景煜,可她现在不再向一开始那样畏惧他,但也没有自不量力去探究他的心思。
她咬咬牙,没有自讨没趣地问姜景煜喜不喜欢。同时,她脸上的欢喜也淡了一些,她以为自己终于有法子感谢姜景煜,终于不再是一位地受他庇护,可……
“你在想什么?”
姜景煜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沈惜之吓了一跳,垂下眼,“没什么,王爷先忙吧,我回去了。”
她刚一起身,姜景煜就拽住了她的手腕,“王妃送的礼物,本王很喜欢。但王妃也要记得,死物,永远比不上活人。”
他抬起头,眼中倒映着两簇烛火。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喜欢,为何又要表现出不喜欢的样子?
姜景煜没有回答,反而是问她:“王妃想听一听这块端砚的故事吗?”他说的是曾被严渃妤夺去,如今又失而复得的那块。
沈惜之想也没想就重新坐了回去,机会难得,和姜景煜相处这么久,这人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这会儿好不容易能听他多讲一些,她当然不能错过。
杯盏中的茶水已经凉了,姜景煜起身将茶水倒入窗台上的盆栽里,随后返回,为两人重新倒上热茶。
“五年前,严渃妤正是为端砚疯狂的时候,她那时重病,就靠着寻找端砚才有些盼头。不巧的是,严丞相知道本王手里有一块,紧接着,严渃妤知道了。”
热茶入口,是秋夜里难得的暖意。他尽量把当初的挣扎怨恨都轻描淡写,“严丞相为了爱女,求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看重他,便让本王拱手相让。”
“假的。”沈惜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王爷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何必用这些含糊之辞来搪塞我?难道王爷是想告诉我严渃妤没有错吗?还是想说,我今日做的不对,不该得罪丞相府?”
她生气了。她不是非要姜景煜剖开自己的过往,而是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在他的话中似乎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