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自己什么都吃不下,本身就营养不良了,怎么能指望腹中孩儿健健康康的……
深吸一口气,柯蓉看着半夏和连翘,颤声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其实是知道的,若是还有法子,连翘和半夏也不会真的把这一碗堕胎药端来给她。
可现如今走到这一步,她真的,真的是不甘……很不甘啊……
她念了这么久的孩子,一定要打下去么……
“夫人……”她是痛到了极点,哭都哭不出来,半夏和连翘则是看着她痛到了极点的样子,忽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点磕头:“是奴婢无能,照顾不好夫人,才会如此,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柯蓉微微一怔之后,惨笑一声:“起来吧,你们俩一直是尽心尽力的,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
在现代的时候她年纪也不小了,知道怀孕这个事情,没个准的。
她曾有个朋友,从怀孕开始便遵照医嘱好好的养着,不上班也不操心,因此胎儿一直养的很好,到了快生的时候,医生却说孩子不能生了,因为胎盘里不知道怎么的充了水还是怎么的,柯蓉记得不太清楚了。
总之意思就是那胎儿的肺泡在水中时间太长,已经泡坏了,生下来天生就带病,所以,虽然是正常生产,生下的,却是死胎……
精心养着、仪器照着的都会出问题,更不用说她从一个多月起就奔波劳累的了……
所以,真不怪她们。
“把药端来,喂我喝下吧……”柯蓉慢慢抚摸自己的腹部,她……是个狠心的母亲呢……要亲手结果自己的孩子。
痛……
心好痛……
不能呼吸一般的痛。
半夏流着泪,缓缓端起那一碗药,送到柯蓉的嘴边,柯蓉闭上眼睛,终于,两行眼泪字眸中落下,一滴一滴,落在碗中,溅起小小涟漪。
连翘伏下头,泪水大滴大滴落下。
柯蓉慢慢睁开眼,接过药碗,眼睛一闭,便要把药喝下。
“夫人,且慢……且慢!”伴随着一声巨响,路远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路远自然也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却也帮不上忙,因此,便只能站在院子里,跟着抹眼泪。
原先给夫人看诊过的一个老大夫,却忽然跑来说是他有办法了,路远狂喜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了,一脚把隔开内外院的木门踢碎,冲进了内院。
柯蓉听着路远的声音,手猛地一顿,那一碗汤药,倒有小半碗落在了她的衣服上,柯蓉却也不管,只是呆呆看着路远冲进了屋里,劈手把她手中的药碗打落,随后又风一般的冲出去,拉着一个老大夫进来。
一阵忙乱之后,柯蓉换了衣服,躺在床上,满是激动地看着刚为她把完脉的老大夫,颤声说道:“大夫,您真的能治?”
老大夫点头,说出的话却叫人生气:“老夫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不能治……”
柯蓉和半夏她们火热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竟然还是不能治,还是不能治……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又有什么用呢……
“夫人这不是病,是毒……因为中毒,所以身体虚弱、嗜睡、没精神,如果只是夫人一个人的话,倒是也没有大碍,这毒,夫人中的很轻微,应该是时间尚短;但是夫人有了身孕之后,身子虚弱便负担不起胎儿的压力,因此身子便会愈加的虚弱,身子越是虚弱,便越是难以保住胎儿……”
“这毒,下得巧,真巧……”
老大夫一直在称赞这毒好,一旁听着的半夏和连翘气怒已极,半夏不悦道:“大夫怎生这般说话,我家夫人这般伤心,您……说是医者父母心,您这样的……真令人……”
老大夫的脸一热,这个……人家这般的凄惨,自己却还在称赞这毒下的巧,赞叹下毒人心思妙……老大夫有些讪讪的。
“大夫既然不能治,又来找我家夫人干什么?便是为了称赞一声毒下得好么?我家夫人可是有得罪过您?”半夏绷着脸,咄咄逼人。
实在是讨厌极了这老大夫,既然不会解毒,就不要给人希望,给了绝望中的人希望,却又瞬间把那希望掐灭了,这是何其残忍。
柯蓉没有出声,只是怔怔看着帐子的顶上,还是不能治啊……
“我是不能治,但是我能延缓,等到我师弟回来,就能治了。”老大夫又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半夏和连翘对视了一眼,确定她们都没有听错之后,一下子拉住了老大夫的手:“您说得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老夫一大把年纪了,用得着骗你们两个小女孩么。”被人质疑,老大夫有些不悦了,虎着脸说道。
那是因为您老说话大喘气,实在让人不放心!半夏和连翘心底一起吐槽,而此时,柯蓉也回神,听到了老大夫的话,惊喜莫名。
虽然知道是药三分毒,吃这么多药,终归是不好的,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柯蓉却不得不把一碗一碗的汤药,继续毫不迟疑地喝下去,身上,更是不时就会扎满了银针,只为了能温和的把毒素逼出。
老大夫的师弟果真是好医术,不过是半月时间,柯蓉便已经不会再见红了,吃东西,也不像是以前那样,一点不存地全都吐掉,总算能留一点在肚子里,因此,惨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丝的血色。
只是没想到,老大夫的师弟,竟然是认识的人。
简淳安。
“你的毒已经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余毒只要坚持吃药,之后只需要细心调养就是,这些简单的事情你身边的那两个婢女都懂得。”拔了针,细心地把自己所用的银针在烈酒中浸过擦干,简淳安眉眼不抬,和柯蓉说道。
柯蓉抚着小腹,眉眼间浮起暖暖微笑:“我知道了,多谢你了。”
她的孩子,保住了呢。
虽然简淳安总是淡漠的样子,笑起来也是那般淡漠,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救了她的孩子,那就是她的恩人。
简淳安抬眼的时候,正看到他眉目间那一抹暖暖的笑,让她依然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带上了三分的娇色,简淳安微微一呆,而后低下了头。
“不打算告诉他么?上月见他,瘦了很多,也憔悴许多。”简淳安忽然丢下了这么一句,柯蓉一怔之后,垂下了眼睑,低低一笑:“哦……”
哦……
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
知道了,不该有些反应么?
不是爱到极致非君不嫁么?
这又是什么意思?
简淳安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只见她的星眸里,滚出两滴眼泪,晶亮亮,和着阳光,刺眼的很。
“我可以……”可以帮你告诉靖王你还活着的事情。
他不是多事的人,只是看她在治疗的时候,一直不哭,一直不哭,总是那么笑着喝药,笑着听婢女说话,笑着接受他的针灸,笑着……
总是笑着,接受一切,坚强地生活,便有些不忍了,总觉得该为她做些什么。
“不用了……”大约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柯蓉笑笑,打断了他,她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有吃有穿,有人有财,事事顺心,时时安心,不需要为了一些她并不在乎的东西而与人争得头破血流,这样挺好的。
“那王爷呢?你舍得下?”不是那般的喜欢么,喜欢到不顾一切,宁愿做了妾室。
柯蓉慢慢摩挲着自己的小腹,“总有一个,是要舍下的……”
简淳安垂眸,他是大夫,自然是知道这孩子的月份的,他更知道,靖王何时到了边疆,只是终归有些事情,他是不知道的,所以,也疑惑着这孩子的来历……
只是一直以来淡漠习惯了,所以只是诊病,却不问。
“王爷曾偷偷回过京城。”柯蓉自然知道简淳安会疑惑,只不过他不问,她也没解释,因为没那个必要,只是今日聊着聊着,说到了靖王,便说了一句。
偷偷回京的,不能被人知道,所以这个孩子是偷偷怀上的,如果想要继续留在靖王身边,便得舍弃这个孩子,如果想要孩子,便得舍弃王爷,因为,不可说。
明白了。
轻叹一声,果真是为母则强么?
“我这样挺好的……不想回去,和人争来争去的,累。”见他明白了,柯蓉想了想,还是说了自己的心情,“如今他就在我心里,不用争,不用抢,真的挺好的。”
柯蓉笑了笑,清若梨花白。
简淳安低低“哦”了一声,既然她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吧,别人的日子,别人过的舒服就行了。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道了一声保重,简淳安头也不回的走了,半夏和连翘等简淳安离开,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简大夫,看着倒是温文,其实冰一样,让人冻得慌。
不过,他医术很好呢,夫人的病,别人束手无策,简大夫却很快就治好了,真的很厉害啊。
“看你俩没出息的。”柯蓉鄙视自己的俩丫头。
经过这件事情,主仆三人的感情倒是增进了许多,虽比不上之前与梅香梅喜,但是,也比一般的主仆多了几分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