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控中心主任睁开眼睛。
还是在单人病房里。
病房的门敞开着,他能看到一个在门口站岗的士兵。
士兵端着枪,站得笔直。
“喂,”主任虚弱地说,“门口的那个,你叫什么?”
士兵跑进病房,向主任敬了一个军礼。
他的声音很大,震得主任脑子嗡嗡响:“主任,你需要喝水吗?”
“来杯水吧,”主任说道,“先把我的镜子拿来,在抽屉里,最上面的抽屉。”
“是!”
疾控中心主任总觉得,这个站岗的兵声音大得惊人,几乎要把他昏沉的脑子搅成豆腐渣。
他接过士兵递来的小镜子,观察自己的面容。
嘴唇没什么血色,面色苍白,眼眶周围发黑,额头裹着纱布就像戴了一顶白帽子。
主任咧嘴无奈地笑了笑,嘴唇有些干裂。
还活着,活着就好。
大灾变发生的那一天,十分之九的人类死亡。
逃难的时候,又死了一半的人。
还活着的人,几乎全部目睹过亲朋好友惨死的惨状。
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主任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延缓症状的药物确实有研制的必要。
要是等待特效药基本完成,这里恐怕会有四分之三的人死亡。
将一部分研究力量,拨去研究缓释药,现在看来必须这么干了。
这会拖慢特效药的研究进度,但这是值得的。
主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在士兵的搀扶下坐起来。
他拿来一张纸,一支笔,写了点东西,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把这个拿给实验室的人,然后搬一箱实验性的特效药来这里。你不用担心,研究人员不会为难你的。”
士兵拿起纸,很小心地叠放在自己口袋里。
大约一个小时后。
士兵扛着一个药箱,来到了单人病房。
他将药箱放在角落里,喘了口气,对主任说道:“主任,一个研究人员说,稍后会来和你谈谈。”
“他没说过给我带点镇痛的布洛芬?”主任喝完水,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说了。”士兵憨憨地笑了一声。
“你想喝点水吗?”
士兵收起笑容:“主任,我还在站岗!”
疾控中心主任看着这士兵,和一个临时顶替的士兵换岗。
风平浪静,挺好的。
……
狼哥走进病房。
他直接给诸君兄发了消息。
【学猫叫的狼】:诸君兄,这里没多少蛇人,可以把人带进来了。
【诸君陪我杀敌】:好嘞!狼,你刚刚有没有看过论坛?烟鬼的“宝宝巴适”计划,搞得有声有色,不像我们在这里苦逼地做任务探副本。
【学猫叫的狼】:没有。现在不能分神。
狼哥仔仔细细地检查病房里的东西。
他半蹲下来,在病床下最里面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大箱子。
“呵!”
沉重的大箱子被他拽出来。
锁都锈蚀了,箱子本身却完好无损。
这种箱体材料,本就是为长期保存准备的。
他使劲拉着,终于打开了箱子。
满满一箱的特殊注射器,完好无损,里面甚至还有液体。
“特效药。”
这就是他们在找的东西。
特殊注射器里的液体,单独用一个玻璃管装起来,使用时要扭开阻液的小机关。
“为什么只有一箱?而且藏在这种地方?”
……
疾控中心主任没想到,他还没等到实验室的负责人过来,暴动的人群先到了。
“救命药!”
“我们要救命药!”
拉着横幅的人们,冲进办事处闹事。
办事处的前台,尽力安抚人们,但是毫无作用。
他们不要什么说法,他们要他们口中的救命药。
什么副作用,什么再等一等,在人命关天的思想下,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拿起椅子,搬起桌子,到处乱砸,宣扬着他们的正义。
“这里没有药,真的没有,”管前台的小姑娘哭着说,“都在守卫区,都在实验室那边。你们来这里闹,没有用的。”
人们可不敢去守卫区闹事。
那里的士兵荷枪实弹,守卫森严。
上午有三个热血上头去冲击军事管辖区的,一个中枪当场死亡,两个被打得多处骨折,估计挺不过今晚。
士兵们可不管居民们的所谓合理请求。
对执行任务造成严重阻碍,且多次警告无效的,一律按敌人处理。
只有这里,是人们宣泄愤怒的好地方。
“主任,”单人病房外,站岗的士兵向里面说,“那群暴民又来了,我帮你把特效药藏起来吧。”
疾控中心主任点点头。
“主任,你说释缓药,要多久才能研制出来?”士兵一边帮忙一边问。
主任思索了一下:“估计两周吧。如果情况紧急,抽调所有研究力量,一周应该差不多了。有特效药的基础在,释缓药只是麻烦在测试阶段。”
士兵憨憨地笑了笑。
他的左手小指,有一点点畸变腐化。
两周,那对他的病情来说,完全来得及。
“那个主任在哪里?啊?”一个暴民扇了小姑娘一巴掌。
憨憨的士兵走出单人病房,顺手关上了房门。
他看见一楼的这一幕,顿时心中火起。
但,任务就是任务,他必须守在单人病房门口。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前台,有时候做点文书工作的。”
小姑娘自然知道疾控中心主任住在哪儿。
要是来人态度温和,她还能带人上楼;可这群暴民,一看就不能说实话。
真要带他们去见疾控中心主任,身体虚弱的主任怕是要当场被这些暴民弄死。
现在,只能希望守卫区的军队来得快点。
“你不说,我们自己找!他一定在这里!那个狗一样的人!”
暴民们四处打砸抢,还有几个已经走上了二楼。
憨憨的士兵发现了不对。
他敲了敲单人病房的门,让主任把门从里面上锁。
“这里有个兵!”
“还特娘的带枪。”
暴民们涌上来,七嘴八舌地指责士兵的不对。
虽然先前他们压根不认识这个士兵,但孤零零的士兵一人,就成了“弱势群体”。
弱势群体,和下面一楼的前台小姑娘一样,是他们发泄愤怒的工具。
一个中年妇女,什么脏话都上来了,喷得士兵满脸唾沫。
士兵只是保持严肃,一动不动,目视前方。
他只当这一切,是自然界的风和雨。
“这里面是谁啊?还特娘的要个守卫!”一个光头男人来到士兵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
士兵端着枪,一动不动。
光头男人突然伸出两只手,抓住士兵的微型冲锋枪。
在夺枪的这一刻,憨憨的士兵,忽然变成了嘴角带血的饿狼。
这一路护送难民,他杀了不计其数的怪物和恶人。
砰砰砰!
一颗子弹从光头男人的鼻翼射进,在后脑炸开一片血花。
近距离指手画脚的中年妇女,左臂和腹部直接撕开。
暴民们安静了。
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侮辱的对象,不只会将枪口指向怪物,也会将枪口指向他们。
“杀人了!”
“那个兵杀人了!”
暴民们再无嚣张的气焰,反而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一边喊一边仓皇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