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遗言
驾驶员的判断，在整艘飞艇上传遍了。
每个人都知道，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只要一个小时，飞艇就会坠落在废土上。
即使在飞艇坠毁的惊天爆炸中幸存，嗅着能量液味道赶来的畸变种群，也会把幸存者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为什么！”一个身穿公司制服的女客人掩面流泪，“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有实现去丽人酒吧包场一天的梦想！”
“日狗了！”手臂上有文身的彪形壮汉，焦躁地走来走去，“日！”
在角落里，一个孕妇默默垂泪；旁边，她的丈夫小声安慰着。
丈夫虽然在安慰着妻子，但他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驾驶舱里。
“飞艇还能飞行多久？”狼哥问。
“我启动了紧急能源系统，”驾驶员喝着果汁，“一个小时十五分钟，误差不超过五分钟。飞不出危险区。”
他转过头：“你们这群劫匪，怎么一个个还那么精神？不想着留点遗言？”
遗言？
烟鬼靠着驾驶舱的金属墙壁，用吸管把薄壁果汁杯吸得嘬嘬响。
这艘飞艇上才一百多个玩家，就算集体传送回复活点，最多也只要五分钟。
慌是不可能慌的，只有和那些快崩溃的客人们共情一下，才能体会到一丢丢紧张感。
他不仅不慌，甚至还在直播间里大声宣传：
“震惊！观众朋友们，飞机坠毁的事件有听说过吗？现在，我正在一艘空中飞行的飞艇上。这艘飞艇快要坠毁了！听听外面的哭嚎声，惨啊，太惨了！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主播我最近穷得肉松饼都吃不起了，可怜可怜我吧！打赏礼物飞飞机，烧麦馒头小笼包。听说一键三连的，接下来几天都会有好运哦！”
驾驶员被果汁呛到了。
他对一旁的狼哥说：“你们这群劫匪的遗言，都那么有特色吗？”
狼哥挑了挑眉，一言不发。
收到足够打赏的烟鬼，走出了驾驶舱。
……
“这艘飞艇要坠毁了？”大腹便便的公司人，问向一旁的持枪玩家。
“是啊，”那玩家说，“我还有一辆车在停车点呢。那辆车是我从一个公司人那里拿的。把人从驾驶位拽下去，然后把车开走。看他那表情，太好玩了！
嘶，你怎么长得和那个公司人那么像？头发也是，脸型也是，还有这身材……真的是你？有品位，你的车我在废土上开得很流畅。”
公司人也认出了这个玩家。
现在，抢他车的人就在他的旁边，还一本正经地说着“你的车真好用，我很满意”这种话，脸上露着一副让我开心是你的荣幸的表情。
他的脸都气红了：“你个无耻、下贱、肮脏的蠢蛋！”
“哟，你原来会骂人啊，来，再多说两句，”这玩家开启了录屏，“我还没听过公司狗Npc骂人呢，快，说两句啊，我要把视频上传到论坛里。这样点赞的人一定很多。”
公司人张着嘴，气得一个字都蹦不出。
他一直和其他公司人接触，从出生以来就没有接触过那些下等人，所有的人生目标全部在争权夺利里实现，哪会有什么骂人的词汇积累？
“太让我失望了，公司狗，”那玩家一口一个公司狗，叫得非常顺口，“你的台词就那么匮乏吗？就这么一句不痛不痒，学学人家农村里的泼妇骂街啊！那多有观赏性。”
公司人哼了一声，低下头一个字不说。
……
“我受不了了！”一个客人站起来，不顾玩家们的威胁，大吼大叫，“飞艇坠毁要死，被畸变种活生生吃掉也是死！我宁可从这里跳下去！”
玩家们还在犹豫要不要开枪，这个精神崩溃的客人，已经跑到了飞艇甲板的栏杆处，眼看着就要翻出去坠落。
他浑身一抽，痛苦地倒下来。
土豆妹按着太阳穴，眼中的数字逐渐消失：“又一个想跳下去的。萌男，其实我们现在就可以传送回去了，反正这艘飞艇注定没什么用。趁着消息传到巨灵城之前，我们还能乘坐下一艘观光飞艇去停车点。”
萌男忧虑地看向周围的客人们：“虽然我知道他们都是一些游戏里的Npc，但我还是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飞艇的巨大阴影，投射在废土的地面上。
越来越多的畸变种，嗅到了挥发的能量液气味，跟着阴影前进。
它们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可怖的嘶吼声，连在飞艇上的人，也能听见。
“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做。”一个客人听着耳边的怪物嘶吼，在一块金属板上刻下自己的遗言，然后把金属板贴身绑紧。
遗言：不管是谁，不管你在哪里捡到这个，如果我变成了畸变种，请在我的头上开一枪，给我仁慈的结局。
彪形壮汉在飞艇的金属墙壁上刻字：“如果你看到这个，就他妈的告诉丽人酒吧的老板断臂洛克，老子馋她的身子很久了。他妈的飞艇！”
那对夫妻，向玩家们要了一根绳子，把两个人的手腕紧紧绑在一起。
“我爱你。”妻子一只手捂着自己鼓出的肚子。
“我也爱你。”丈夫看着妻子，眼中满是深情。
“啊——”妻子捂着肚子，痛苦地喊了一声。
她的义眼中数据闪动：“我，我要生了。”
丈夫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他说话都不利索了：“现在，现在，我们都快死了，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
周围一片乱糟糟的，萌男看得头都大了。
他赶紧在世界频道里打字：“飞艇上，有人会接生吗？”
【…】：？？？
【玩家A】：谁要生了？
【大眼萌男】：一个Npc。
【玩家A】：萌男大佬，你在逗我吧？游戏里Npc生孩子，难道不是放几声孕妇的录制惨叫，然后婴儿的建模就被控制台推出来了，紧接着是婴儿的录制啼哭声？
【玩家A】：这游戏虽说号称真实度百分百，但这种东西用不着那么真实吧？
【大眼萌男】：有备无患。
【精神科精神病医生】：我在飞艇上。不过，虽然我医学院学的是产科，但我后来做的是精神科的，现在接生难免会手生。
一个戴眼镜的女玩家跑过来，对萌男说：“现在手头什么工具都没有，这可不行。我要一些——”
“对了，”土豆妹问，“你就算把产妇的裤子脱了，下面也是一片马赛克吧？这怎么接生？”
女玩家推了推眼镜：“你可能不知道，只要转职了义体医生，这款游戏就会对你解除马赛克限制。说起来，仓库区那堆死尸手臂是什么情况？
我刚转职回去，发现门口有十六条手臂从泥土里伸出来，对正常人而言太惊悚了。怪不得巨灵城人都叫我们赛博精神病。谁家门口会埋一堆死尸，还埋成这鬼样？”
萌男皱眉：“我只能看到一点马赛克，原来还以为埋得够深了。一会儿回去了，干脆把那些Npc尸体处理掉吧。奇怪了，这个游戏的尸体不会消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