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柏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忍不住眨了眨眼，伸手冲邬瑶轻轻挥了挥，示意她到他身旁去。
邬瑶起身走到了屋檐之下，朝上方一跃，落在了屋顶的瓦片之上，动作轻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你坐在这屋顶上做什么？”邬瑶问。
苍柏仰了仰头，柔和的月色给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晒月亮。”他冲她眨了眨眼。
晒月亮？倒是很新奇的说法。
“所以你找我来陪你晒月亮？”
苍柏摇了摇头，手掌一翻，一只小小的玉瓶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他将玉瓶递给了邬瑶，邬瑶皱眉：“这是什么？”
“百花蜜露，我搜集了百花的花蜜和早晨花边上；凝结的露水，除了作为酿酒要用到的材料之外还剩了一些，权当是给你的谢礼了。”
邬瑶倒是没想到他的效率如此之高，不过也没推辞，这百花蜜露可是好东西，灵气浓郁、入口芬芳，用来炼制的百花玉露丸还可以美容驻颜。
“你已经把酒酿上了吗？”她问。
“是啊，不过还要过一些时日才能开坛，我稍微改良了一下你说的配方，另外加入了一些桑葚和浆果，想来酿好以后一定滋味绝佳。”
“可惜我过段时间便要离开了，不然倒是想要讨一杯来喝。”邬瑶惋惜地叹了口气。
苍柏听了倒是有些意外，“你很快便要离开了啊？”
邬瑶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啊……”他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不少，但又忽地转过头来冲邬瑶一笑，“既然如此，你就给这酒起个名字吧。”
“起个……名字？”邬瑶歪了歪头。
“对，方子是你提供给我的。本来想等第一坛开坛的时候邀你共饮，既然你就快要离开了，就给它取个名字吧。”苍柏弯了弯眉眼。
邬瑶低头沉吟了片刻，脑中却电光火石地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她还没来得及细究，嘴巴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般，脱口而出道：“不如就叫仙客来吧？”
“仙客来？”苍柏垂下了眼，本就银白的睫毛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轻盈，好像下一刻就会飘走。
“你是仙人，而我是你的客人。我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再相逢的，到时候再坐下来共饮一杯酒。”
“仙客来启封之日，便是我归来之时。”
苍柏闻言，那双如月色一般柔和浅淡的眸子似乎突然就亮了起来。
“好，那就叫仙客来。”他抿唇笑了笑，眼角眉梢裹挟着能够使冰雪都在顷刻间消融的春意。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并肩而坐，仰头看着头顶那轮将圆未圆的明月，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似是一声叹息，苍柏打破了沉默：“邬瑶，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
“感谢我？为什么？”邬瑶侧头看向他，眼睛里闪烁着几分不解。
“我是乌蒙山的山神，也理应守护和庇护周围的百姓。但无论是这三年的大旱，还是之前的瘟疫，我都无法直接出手帮助人类。”
“你能帮助他们，我很高兴。”
苍柏看着月亮，眼底郁结着一股淡淡的愁绪。
“原来仙人也会被约束吗？修仙，不就是为了超脱和自在吗？”邬瑶有些意外。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桎梏，所谓的自由都是相对性的。”
邬瑶附和地点了点头，“的确，毕竟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能够拥有说不的权利，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人还是应该知足的。”
邬瑶没由来地想到了这场作为一切灾厄根源的旱灾，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大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远处的天空分外洁净，连一朵云也没用。
“快了。”苍柏轻轻回答，邬瑶下意识转头看去，却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二人于是四目相对。
邬瑶看到苍柏又笑了笑，“很快就要结束了。”
“我要走了。”他又说。
“再见，苍柏。”
“再见，邬瑶。”他说着伸出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又冲她眨了眨眼，仿佛约定好了什么一样。
随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屋顶之上。
邬瑶也从屋顶上跳了下去，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一点灰尘，正准备也进屋休息了，却意外地发现敖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此刻正坐在餐桌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醒了？”邬瑶问。
“睡不着，又刚好听到你和苍柏在屋顶上聊天，所以出来看看。”
邬瑶于是又在小方桌旁坐了下来，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南海？水晶宫不可一日无主。”
却没想到敖顺沉默了许久，然后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不回南海了，我要守着她。”
邬瑶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戏谑，“有这么爱吗？”
“嗯。”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会老会死，她一生百余载光阴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瞬，即便如此也要爱吗？”
“哪怕只是片刻，我也愿意。”
邬瑶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就听见敖顺继续道：“哪怕她死后也一定会有来世，我听说人轮回十世就会回到最初的地方，到那时，我与她又再会重新相遇。”
“哪怕要等足足一千年？”
敖顺垂下眼，嘴角浮现出了几分罕见的柔和笑意。
“龙族的寿命很长，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等她。”
“值得吗？”邬瑶问。
敖顺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值得。”